列传第二十七


  ○苏保衡翟永固魏子平孟浩田珏附梁肃移剌綎移剌子敬

  苏保衡,字宗尹,云中天成人。父京,辽进士,为西京留守。宗翰兵至西京,京出降。久之,京病笃,以保衡属宗翰。京死,宗翰荐之于朝。赐进士出身,补太子洗马,调解州军事判官。左监军撒离喝驻军陕西,辟幕府,参议军事,累官同知兴中尹。天德间,缮治中都,张浩举保衡分督工役。改大兴少尹,督诸陵工役。再迁工部尚书。海陵治兵伐宋,与徐文等造舟于通州,海陵猎近郊,因至通州视工作。兵兴,保衡为浙东道水军都统制,率舟师泛海,径趋临安。宋兵来袭,败于海中,副统制郑家死之。

  大定二年,召赴中都。是时,山东盗贼啸聚,契丹攻掠临潢等州郡,百姓困弊。诏保衡安抚山东,前太子少保高思廉安抚临潢,发仓粟以赈之,无衣者赐以币帛,或官粟有阙,则收籴以给之,无妻室者具姓名以闻。还除刑部尚书。与工部尚书宗永、兵部侍郎完颜余里也,往河南、山东、陕西宣问屯田军人,有曾破大敌及攻城野战立功者,具姓名以闻。或以寡敌众,或与敌相当能先登败敌者,正军及擐甲阿里喜补官一阶,猛安谋克以功状上尚书省,曾随海陵军至淮上破敌者亦准上迁赏。

  仆散忠义伐宋,保衡行户部于关中,兼纠察,许以便宜,黜守令不法者十余人。邠守傅慎微忤用事者,被谗构下狱且死,保衡力救之得免。入为太常卿,迁礼部尚书。三年,拜参知政事。宋人请和,诏保衡往南京,与仆散忠义斟酌事宜,行之。入奏,进右丞。四年,宋人请和,师还,保衡朝京师。初,宫女称心纵火十六位,延烧诸殿,上以方用兵,国用不足,不复营缮。及宋和,诏保衡监护役事,遣少府监张仲愈取南京宫殿图本。上闻之,谓保衡曰:“追仲愈还。民间将谓朕效正隆华侈也。”

  六年冬,有疾,求致仕,不许。遣敬嗣晖传诏曰:“卿以忠直擢居执政,齿发未衰,遽以小疾求退。善加摄养,以俟疾间视事。”未几,薨,年五十五。世宗将放鹰近郊,闻之乃还,为辍朝,赙赠,命有司致祭。

  翟永固,字仲坚,中都良乡人。太祖与宋约攻辽,事成以燕归宋。宋人以经义兼策取士,永固中第一,授开德府仪曹参军。金破宋,永固北归。中天会六年词赋科,授怀安丞,迁望云令,补枢密院令史,辟左副元帅宗翰府掾。永固家贫,求外补,宗翰爱其能,不许,以钱三千贯周之,荐于朝,摄左司郎中。除定武军节度副使,历同知清州防御使,入为工部员外郎。以母忧去官,起复礼部郎中,迁翰林直学士。

  海陵篡立,宋国贺正旦使至广宁,海陵使使以废立事谕宋使,遣还之。以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完颜思恭为报谕宋使,永固为副,且令永固伺察宋人动静。使还,改礼部侍郎。久之,分护燕京宫室役事,永固请写《无逸图》于殿壁,不纳。俄迁太常卿,考试贞元二年进士,出《尊祖配天赋》题,海陵以为猜度己意,召永固问曰:“赋题不称朕意。我祖在位时祭天拜乎?”对曰:“拜。”海陵曰:“岂有生则致拜,死而同体配食者乎?”对曰:“古有之,载在典礼。”海陵曰:“若桀、纣曾行,亦欲我行之乎?”于是永固、张景仁皆杖二十。而进士张汝霖赋第八韵有曰:“方今将行郊祀。”海陵诘之曰:“汝安知我郊祀乎?”亦杖之三十。顷之,永固迁礼部尚书,赐笏头球文金带。改永定军节度使。正隆二年,例降二品以上官爵,永固阶光禄大夫不降,以宠异之。迁翰林学士承旨,与直学士韩汝嘉俱召至内殿,问以将亲伐宋事,永固对曰:“宋人事本朝无衅隙,伐之无名。纵使可伐,亦无烦亲征,遣将帅可也。”由是大忤海陵意,永固即请致仕。正隆四年正月丁巳,海陵朝永寿宫,四品以上官赐宴,永固至殿门外,海陵即以致仕宣命授之,永固归卧于家。大定二年,起拜尚书左丞,请依旧制廉察官吏,革正隆守令之污,从之。明年,表乞致仕,诏不许。罢为真定尹,赐通犀带。尚书省奏,永固自执政为真定尹,其伞盖当用何制度,上曰:“用执政制度。”遂著为令。五年,恳乞致仕,许之。六年,薨。

  魏子平,字仲均,弘州人。登进士第,调五台主簿,累除为尚书省令史,除大理丞,历左司都事,同知中都转运使事,太府监。正隆三年,为贺宋主生日副使。是时,海陵谋伐宋,子平使还,入见,海陵问江左事,且曰:“苏州与大名孰优?”子平对曰:“江、湖地卑湿,夏服蕉葛,犹不堪暑,安得与大名比也。”海陵不悦。世宗即位,除户部侍郎。大定二年,丞相仆散忠义伐宋,置元帅府于南京,子平掌馈运,给金牌一、银牌六,粮道给办。进户部尚书。六年,复为贺宋主生日使,上曰:“使宋无再往者,卿昔年供河南军储有劳,用此优卿耳。”  久之,拜参知政事。上问子平曰:“古者税什一而民足,今百一而民不足,何也?”子平对曰:“什一取其公田之入,今无公田而税其私田,为法不同。古有一易再易之田,中田一年荒而不种,下田二年荒而不种。今乃一切与上田均税之,此民所以困也。”上又问曰:“戍卒逋亡物故,今按物力高者补之,可乎?”对曰:“富家子弟騃懦不可用,守戍岁时求索无厌,家产随坏。若按物力多寡赋之,募材勇骑射之士,不足则调兵家子弟补之,庶几官收实用,人无失职之患。”上从之。

  海州捕贼八十余人,贼首海州人,其兄今为宋之军官。上闻之,谓宰相曰:“宋之和好,恐不能久,其宿、泗间汉军,以女直军代之。”子平曰:“誓书称沿边州城,除自来合设置射粮军数并巡尉外,更不得屯军守戍。”上曰:“此更代之,非增戍也。”

  上曰:“前日令内任官六品以上,外任五品以上,并举所知。未闻有举之者,岂无其才,盖知而不举也。”子平曰:“请令当举之官,每任须举一人。”泽州刺史刘德裕、祁州刺史斜哥、沧州同知讹里也、易州同知讹里剌、楚丘县令刘春哥以赃污抵罪,上欲诏示中外,丞相守道以为不可,上以问子平曰:“卿意何如?”子平曰:“臣闻惩一戒百,陛下固宜行之。”上曰:“然。”遂降诏焉。

  宋人于襄阳汉江上造舟为浮梁三,南京统军司闻而奏之,上问宰臣曰:“卿等度之,以为何如?”子平曰:“臣闻襄阳薪刍,皆于江北取之,殆为此也。”上曰:“朕与卿等治天下,当治其未然。及其有事,然后治之,则亦晚矣。”河南统军使宗叙求入见奏边事,上使修起居注粘割斡特剌就问状。宗叙言:“得边报及宋来归者言,宋国调兵募民,运粮饷,完城郭,造战船浮桥,兵马移屯江北。自和议后即罢制置司,今复置矣。商、虢、海州皆有奸人出没,此不可不备。尝报枢密院,彼视以为文移,故欲入见言之。”斡特剌召凡言边事者诘问,皆无实状,行至境上,问知襄阳浮桥乃樵采之路,如子平策。还奏。诏凡妄说边关兵事者徒二年,告人得实,赏钱五百贯。

  上问宰臣曰:“祭宗庙用牛。牛尽力稼穑有功于人,杀之何如?”子平对曰:“惟天地宗庙用之,所以异大祀之礼也。”

  十一年,罢为南京留守,未几致仕。十五年,起为平阳尹,复致仕。二十六年,薨于家。  孟浩,字浩然,泺州人。辽末年登进士第。天会三年,为枢密院令史,除平州观察判官。天眷初,选入元帅府备任使,承制除归德少尹,充行台吏、礼部郎中,入为户部员外郎、郎中。韩企先为相,拔擢一时贤能,皆置机要,浩与田珏皆在尚书省,珏为吏部侍郎,浩为左司员外郎。既典选,善铨量人物,分别贤否,所引用皆君子。而蔡松年、曹望之、许霖皆小人,求与珏相结,珏薄其为人拒之。松年,蔡靖子。靖将兵不能守燕山,终败宋国,珏颇以此讥斥松年,松年初事宗弼于行台省,以微巧得宗弼意,宗弼当国,引为刑部员外郎。望之为尚书省都事,霖为省令史。皆怨珏等,时时毁短之于宗弼,凡与珏善者皆指以为朋党。韩企先疾病,宗弼往问之,是日,珏在企先所,闻宗弼至,知其恶己,乃自屏以避。宗弼曰:“丞相年老且疾病,谁可继丞相者?”企先举珏,而宗弼先入松年谮言,谓企先曰:“此辈可诛。”珏闻流汗浃背。企先薨,珏出为横海军节度使。选人龚夷鉴除名,值赦,赴吏部铨,得预覃恩。珏已除横海,部吏以夷鉴白珏,珏乃倒用月日署之。许霖在省典覃恩,行台省工部员外郎张子周素与珏有怨,以事至京师,微知夷鉴覃恩事,嗾许霖发之,樉以专擅朝政。诏狱鞫之,拟珏与奚毅、邢具瞻、王植、高凤庭、王效、赵益兴、龚夷鉴死,其妻子及所往来孟浩等三十四人皆徙海上,仍不以赦原。天下冤之。世宗在熙宗时,知田珏党事皆松年等构成之。而浩等三十二人遇天德赦令还乡里,多物故,惟浩与珏兄谷、王补、冯煦、王中安在。大定二年,召见,复官爵。浩为侍御史,谷为大理丞,补为工部员外郎,煦为兵部主事,中安知火山军事,而浩寻复为右司员外郎。

  浩笃实,遇事辄言,无所隐。上嘉其忠,每对大臣称之。有疾,求外补,除祁州刺史,致仕,归。七年,起为御史中丞,而浩已年老,世宗以不次用之,再阅月,拜参知政事。故事,无自中丞拜执政者,浩辞曰:“不次之恩,非臣所敢当。”上曰:“卿自刺史致仕,除中丞,国家用人,岂拘阶次?卿公正忠勤,虽年高犹可宣力数年,朕思之久矣。”浩顿首谢。

  世宗敕有司东宫凉楼增建殿位,浩谏曰:“皇太子义兼臣子,若所居与至尊宫室相侔,恐制度未宜,固宜示以俭德。”上曰:“善。”遂罢其役,因谓太子曰:“朕思汉文纯俭,心常慕之,汝亦可以为则也。”未几,皇太子生日,上宴群臣于东宫,以大玉杓、黄金五百两赐丞相志宁,顾谓群臣曰:“卿等能立功,朕亦褒赏如此。”又曰:“参政孟浩公正敢言,自中丞为执政。卿等能如是,朕亦不次用之。”世宗尝曰:“女直本尚纯朴,今之风俗,日薄一日,朕甚悯焉。”浩对曰:“臣四十年前在会宁,当时风俗与今日不同,诚如圣训。”上曰:“卿旧人,固知之。”上谓宰臣曰:“宋前废帝呼其叔湘东王为‘猪王’,食之以牢,纳之泥中,以为戏笑。书于史策,所以劝善而惩恶也。海陵以近习掌记注,记注不明,当时行事,实录不载,众人共知之者求访书之。”浩对曰:“良史直笔,君举必书。帝王不自观史,记注之臣乃得尽其直笔。”浩复奏曰:“历古以来,不明赏罚而能治者,未之闻也。国家赏善罚恶,盖亦多矣,而天下莫能知。乞自今凡赏功罚罪,皆具事状颁告之,使君子知劝以迁善,小人知惧以自警。”从之。进尚书右丞,兼太子少傅。罢为真定尹,上曰:“卿年虽老,精神不衰,善治军民,毋遽言退。”以通犀带赐之。十三年,薨。

  田谷自大理丞累官同知中京留守,终于利涉军节度使。

  二十九年,章宗诏尚书省曰:“故吏部侍郎田珏等皆中正之士,小人以朋党陷之,由是得罪。世宗用孟浩为右丞,当时在者俱已用之,亡者未加追复,其议以闻。”张汝霖奏曰:“珏专权树党,先朝已正罪名,莫不称当。今追赠官爵,恐无惩劝。”汝霖先朝大臣,尝与顾命,上初即位,不肯辄逆其意,谓之曰:“卿既以为不可,姑置之。”盖张浩与蔡松年友善,故汝霖犹挤之也。汝霖死后,章宗复诏尚书省曰:“盖自田珏党事之后,有官者以为戒,惟务苟且,习以成风。先帝知珏等无罪,录用生存之人,有擢至宰执者,其次有为节度、防御、刺史者。其死者犹未追复,子孙犹在编户,朕甚悯焉。惟旌贤显善,无间存没,宜推先帝所以褒录忠直之意,并加恩恤,以励风俗。据田珏一起人除已叙用外,但未经任用身死,并与复旧官爵。其子孙当时已有官职,以父祖坐党因而削除者,亦与追复。应合追复爵位人等子孙不及廕叙者,亦皆量与恩例。”

  梁肃,字孟容,奉圣州人。自幼勤学,夏夜读书,往往达旦,母葛氏常灭烛止之。天眷二年,擢进士第,调平遥县主簿,迁望都、绛县令。以廉,入为尚书省令史。除定海军节度副使,改中都警巡使,迁山东西路转运副使。营治汴宫,肃分护役事。摄大名少尹。正隆末,境内盗起,驱百姓平人陷贼中不能自辨者数千人,皆系大名狱。肃到官,考验得其情谳,出者十八九。大定二年,宛平赵植上书曰:“顷者,正隆任用阉寺,少府少监兼上林署令胡守忠因缘巧幸,规取民利。前蓟州刺史完颜守道、前中都警巡使梁肃,勤恪清廉,愿加进擢。”于是守忠落少监,守道自滨州刺史召为谏议大夫,肃中都转运副使改大兴少尹。

  肃上疏言:“方今用度不足,非但边兵耗费而已。吏部以常调除漕司僚佐,皆年老资高者为之,类不称职。臣谓凡军功、进士诸科、门廕人,知钱谷利害,能使国用饶足而不伤民者,许上书自言。就择其可用,授以职事。每五年委吏部通校有无水旱屯兵,视其增耗而黜陟之。自汉武帝用桑弘羊始立榷酤法,民间粟麦岁为酒所耗者十常二三。宜禁天下酒曲,自京师及州郡官务,仍旧不得酤贩出城。其县镇乡村,权行停止。”不报。

  三年,坐捕蝗不如期,贬川州刺史,削官一阶,解职。上御便殿,召左谏议大夫奚吁、翰林待制刘仲诲,秘书少监移剌子敬,访问古今事。少间,吁从容请曰:“梁肃材可惜,解职太重。”上曰:“卿言是也。”乃除河北东路转运副使。是时,窝斡乱后,兵食不足,诏肃措置沿边兵食。移牒肇州、北京、广宁盐场,许民以米易盐,兵民皆得其利。四年,通检东平、大名两路户籍物力,称其平允。他使者所至皆以苛刻增益为功,百姓诉苦之。朝廷敕诸路以东平、大名通检为准,于是始定。

  七年,父忧去官。起复都水监。河决李固,诏肃视之,还奏:“决河水六分,旧河水四分。今障塞决河,复故道为一,再决而南则南京忧,再决而北则山东、河北皆可忧。不若止于李固南筑堤,使两河分流,以杀水势便。”上从之。

  改大理卿。尚辇局本把石抹阿里哥与钉铰匠陈外兒共盗宫中造车银钉叶,肃以阿里哥监临,当首坐。他寺官以陈外兒为首,抵死。上曰:“罪疑惟轻,各免死,徒五年,除名。”于时,东京久不治,上自择肃为同知东京留守事。迁中都都转运使,转吏部尚书。上疏论台谏,其大旨谓:“台官自大夫至监察,谏官自大夫至拾遗,陛下宜亲择,不可委之宰相,恐树私恩,塞言路也。”上嘉纳之。复请奴婢不得服罗,上曰:“近已禁奴婢服明金矣,可渐行之。”肃举同安主簿高旭,除平阳酒使,肃奏曰:“明君用人,必器使之。旭儒士,优于治民,若使坐列肆,榷酒酤,非所能也。臣愚以为诸道盐铁使依旧文武参注,其酒税使副以右选三差俱最者为之。”上曰:“善。”改刑部尚书。

  宋主屡请免立受国书之仪,世宗不从。及大兴尹璋为十四年正旦使,宋主使人就馆夺其书,而重赂之。璋还,杖一百五十,除名。以肃为宋国详问使,其书略曰:“盟书所载,止于帝加皇字,免奉表称臣称名再拜,量减岁币,便用旧仪,亲接国书。兹礼一定,于今十年。今知岁元国信使到彼,不依礼例引见,辄令迫取于馆,侄国礼体当如是耶?往问其详,宜以诚报。”肃至宋,宋主一一如约,立接国书。肃还,附书谢,其略曰:“侄宋皇帝谨再拜,致书于叔大金应天兴祚钦文广武仁德圣孝皇帝阙下。惟十载遵盟之久,无一毫成约之违,独顾礼文,宜存折衷。矧辱函封之贶,尚循躬受之仪,既俯迫于舆情,尝屡伸于诚请,因岁元之来使,遂商榷以从权。敢劳将命之还,先布鄙悰之恳,自余专使肃控请祈。”肃还至泗州,先遣都管赵王府长史驼满蒲马入奏。世宗大喜,欲以肃为执政,左丞相良弼曰:“梁肃可相,但使宋还即为之,宋人自此轻我矣。”上乃止。

  久之,为济南尹,上疏曰:“刑罚世轻世重,自汉文除肉刑,罪至徒者带镣居役,岁满释之,家无兼丁者,加杖准徒。今取辽季之法,徒一年者杖一百,是一罪二刑也,刑罚之重,于斯为甚。今太平日久,当用中典,有司犹用重法,臣实痛之。自今徒罪之人,止居作,更不决杖,”不报。

  未几,致仕,起复彰德军节度使,召拜参知政事。上谓侍臣曰:“梁肃以治入异等,遂至大任,廉吏亦可以劝矣。”肃奏:“汉之羽林,皆通《孝经》。今之亲军,即汉之羽林也。臣乞每百户赐《孝经》一部,使之教读,庶知臣子之道,其出职也,可知政事。”上曰:“善,人之行,莫大于孝,亦由教而后能。”诏与护卫俱赐焉。复上奏曰:“方今斗米三百,人已困饿,以钱难得故也。计天下岁入二千万贯以上,一岁之用余千万。院务坊场及百姓合纳钱者,通减数百万。院务坊场可折纳谷帛,折支官兵俸给,使钱布散民间,稍稍易得。”上曰:“悬欠院务,许折纳,可也。”

  肃上疏论生财舒用八事。一曰罢随司通事;二曰罢酒税司杓栏人;三曰天水郡王本族已无在者,其余皆远族,可罢养济;四曰裁减随司契丹吏员;五曰罢榷醋,以利与民;六曰量减盐价,使私盐不行,民不犯法;七曰随路酒税许折纳诸物;八曰今岁大稔,乞广籴粟麦,使钱货流出。上曰:“赵氏养济一事,乃国家美政,不可罢。其七事,宰相详议以闻。”上又曰:“朕在位二十余年,鉴海陵之失,屡有改作,亦不免有缪戾者,卿等悉心奏之。”肃论“正员官被差,权摄官有公罪,及正员还任,皆准去官勿论,往往其人苟且,不事其事。乞于县令中留十人备差,无差正员官。”上曰:“自今权摄有公罪,正员虽还而本职未替者,勿以去官论之。”肃曰:“诚如圣旨。”肃与宰相奏事,既罢,肃跪而言曰:“四时畋猎,虽古礼,圣人亦以为戒。陛下春秋高,属时严寒,驰聘于山林之间。法宫燕处,亦足怡神,愿为宗社自重,天下之福也。”上曰:“朕诸子方壮,使之习武,故时一往尔。”

  同知震武军节度使邓秉钧陈言四事,其一言外多阙官,及循资拟注不得人,上以问宰相张汝弼,曰:“循资格行已久,仍旧便。”肃曰:“不然。如亡辽固不足道,其用人之法有仕及四十年无败事,即与节度使,岂必循资哉。”上曰:“仕四十年已衰老。察其政绩,善者升之,后政再察之,善又升之,如此可以得人,亦无旷事。”肃曰:“诚如圣训。”肃论盗贼不息,请无禁兵器。上曰:“所在有兵器,其利害如何?”肃曰:“他路则已,中都一路上农夫听置之,似乎无害。”上曰:“朕将思之。”  凡使宋者,宋人致礼物,大使金二百两,银二千两,副使半之,币帛杂物称是。及推排物力,肃自以身为执政,昔尝使宋,所得礼物多,当为庶民率先,乃自增物力六十余贯,论者多之。

  二十三年,肃请老,上谓宰臣曰:“梁肃知无不言,正人也。卿等知而不言,朕实鄙之。虽然,肃老矣,宜从其请。”遂再致仕。诏以其子汝翼为阁门祗候。二十八年,薨。谥正宪。

  移剌綎,本名移敌列,契丹虞吕部人。通契丹、汉字,尚书省辟契丹令史,摄知除,擢右司都事。正隆南伐,兼领契丹、汉字两司都事。大定二年,除真定少尹,入为侍御史。母忧去官。起复右司员外郎,累官陈州防御使。左丞相纥石烈良弼致仕,上问:“谁可代卿者?”对曰:“陈州防御使移剌綎,清干忠正,臣不及也。”遂召为太府监。改刑部侍郎。

  十九年,以按出虎等八猛安,自河南徙置大名、东平之境。还为大理卿,被诏典领更定制条。初,皇统间,参酌隋、唐、辽、宋律令,以为皇统制条。海陵虐法,率意更改,或同罪异罚,或轻重不伦,或共条重出,或虚文赘意,吏不知适从,夤缘舞法。慥取皇统旧制及海陵续降,通类校定,通其窒碍,略其繁碎。有例该而条不载者,用例补之。特阙者用律增之。凡制律不该及疑不能参决者,取旨画定。凡特旨处分,及权宜条例内有可常行者,收为永格。其余未可削去者,别为一部。大凡一千一百九十条,为十二卷。书奏,诏颁行之,赐银币有差。顷之,摘徙山东猛安八谋克于河北东路,置之酬斡、青狗兒两猛安旧居之地,诏无牛耕者买牛给之。摄御史大夫。数月,改御史中丞,兼同修国史,迁刑部尚书,改吏部尚书。寻改大兴尹。驾幸上京,显宗守国,使人谕之曰:“自大驾东巡,京尹所治甚善。我将有春水之行,当益勤乃事。”还以所获鹅鸭赐之。有疾在告,遣官医诊视。复为刑部尚书。上还自上京,以为西京留守,改临洮尹,卒。

  移剌子敬,字同文,本名屋骨朵鲁,辽五院人。曾祖霸哥,同平章事。父拔鲁,准备任使官。都统杲克中京,辽主西走,留拔鲁督辎重,已而辎重被掠,拔鲁乃自髡,逃于山林。子敬读书好学,皇统间,特进移剌固修《辽史》,辟为掾属。《辽史》成,除同知辽州事。旧本?自有占地,岁入数百贯,州官岁取其课,地主以为例,未尝请辩。子敬曰:“已有公田,何为更取民田。”竟不取。秩满,郡人请留于行台省,不许。天德三年,入为翰林修撰,迁礼部郎中。

  正隆元年,诸将巡边,诏子敬监战,军帅以战获分将士,亦以遗子敬,子敬不受。及还,入见,海陵谓之曰:“汝家贫而不苟得,不受俘获,朕甚嘉之。”凡同行官僚所取者,皆没入于官。其后诏子敬宴赐诸部,谕之曰:“凡受进,例遣宰臣,以汝前能称职,故特命汝。”使还,迁翰林待制。大定二年,以待制同修国史。是时,窝斡余党散居诸猛安谋克中,诏子敬往抚之,仍宣谕猛安谋克,及州县汉人,无以前时用兵相杀伤,挟怨辄害契丹人。使还,改秘书少监,兼修起居注,修史如故。诏曰:“以汝博通古今,故以命汝。”常召入讲论古今及时政利害,或至夜半。子敬有良马,平章政事完颜元宜索之,子敬以元宜为相也,不与。至是,元宜乞致仕,罢为东京,子敬乃以此马赆行,识者韪之。

  是时,仆散忠义伐宋,宋请和,而书式、疆界未定。子敬与秘书少监石抹颐、修起居注张汝弼侍便殿,上曰:“宋主求成,反覆无信,喜为夸大。”子敬对曰:“宋人自来浮辞相欺,来书言海陵败于采石,大军北归,按兵不袭,俾全师而还。海陵未尝败于采石,其谲诈多此类也。回书宜言往者大军若令渡江,宋国境土,必为我有。”上曰:“彼以诡诈,我以诚实,但当以理折之。”迁右谏议大夫,起居注如故。

  上幸西京,州县官入见,猛安谋克不得随班。子敬奏军民一体,合令猛安谋克随班入见,上嘉纳之,于是责让宣徽院。及端午朝会,诏依子敬奏行之。子敬言山后禁猎地太广,有妨百姓耕垦,上用其言,遂以四外猎地与民。迁秘书监,谏议、起居如故。

  子敬举同知宣徽院事移剌神独斡、兵部侍郎移剌按答,太子少詹事乌古论三合自代,上不许。子敬与同签宣徽院事移剌神独斡侍,上曰:“亡辽不忘旧俗,朕以为是。海陵习学汉人风俗,是忘本也。若依国家旧风,四境可以无虞,此长久之计也。”世宗将如凉陉,子敬与右补阙粘割斡特剌、左拾遗杨伯仁奏曰:“车驾至曷里浒,西北招讨司囿于行宫之内地矣。乞迁之于界上,以屏蔽环卫。”上曰:“善。”诏尚书省曰:“招讨斜里虎可徙界上,治蕃部事。都监撒八仍于燕子城治猛安谋克事。”

  上与侍臣论古之人君贤否,子敬奏曰:“陛下凡与宰臣谋议,不可不令史官知之。”上曰:“卿言是也。”转签书枢密院事,同修国史,出为河中尹,请老。河中地热,上恐子敬不耐暑,改兴中尹。子敬女自懿州来兴中省谒,遇盗途中,剽掠其行李且尽,既而还之,谢曰:“我辈初不知为府尹家也,尹有德于民,尚忍侵犯邪。”徙咸平、广宁尹。二十一年,致仕,卒于家,年七十一。子敬尝使宋,及受诸部进贡,所受礼物,皆散之亲旧。及卒,家无余财,其子质宅以营葬事。

  赞曰:金制,尚书令、左右丞相、平章政事,是谓宰相;左右丞、参知政事,是谓执政。大抵因唐官而稍异焉,因革不同,无足疑者。《书》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隳哉。”宰相、执政,岂异道邪?苏保衡、翟永固、魏子平、孟浩、梁肃皆当时之贤执政也。移剌綎、子敬有其才,适其时,而位不及者,亦命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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