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八
  论孟精义       四书类
  提要
  【臣】等谨案论孟精义三十四巻宋朱子撰初朱子于隆兴元年辑诸家説论语者为要义其本不后九年为乾道壬辰因复取二程张子及范祖禹吕希哲吕大临谢良佐防酢杨时侯仲良尹焞周孚先等十二家之説荟稡条疏名之曰论孟精义而自为之序时朱子年四十三后刻板于豫章郡又更其名曰要义晦庵集中有书论语孟子要义序后曰熹顷年编次此书镘板建阳学者之久矣后细考之程张诸先生説尚或时有所遗脱既加补塞又得毗陵周氏説四篇有半于建阳陈焞明仲复以附于本章豫章郡文学南康黄某商伯既以刻于其学又虑夫读者疑于详畧之不同也属熹书于前序之左且更定其故号精义者曰要义云云是其事也后又改名曰集义见于年谱今世刋本仍称精义葢从朱子原序名之也凡论语二十巻孟子十四巻书前有纲领一篇不入巻数朱子初集是书葢本程氏之学以发挥经防其后采撷菁华撰成集注中间异同疑似当加剖析者又别着之于或问似此书乃已弃之糟粕然考诸语録乃谓读论孟须将精义看又谓论孟集义中所载诸先生语须是熟读一一记于心下时时将来玩味久久自然理会得又似不以集注废此书者故今亦仍録存之焉乾隆四十六年五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臣】陆 费 墀

  论孟精义序
  论孟之书学者所以求道之至要古今为之说者盖已百有余家然自秦汉以来儒者类皆不足以与闻斯道之传其溺于卑近者既得其言而不得其意其骛于髙逺者则又支离踳驳或乃并其言而失之学者益以病焉宋兴百年河洛之间有二程先生者出然后斯道之传有继其于孔子孟氏之心盖异世而同符也故其所以发明二书之说言虽近而索之无穷指虽逺而操之有要使夫读者非徒可以得其言而又可以得其意非徒可以得其意而又可以并其所以进于此者而得之其所以兴起斯文开悟后学可谓至矣间尝搜辑条疏以附本章之次既又取夫学之有同于先生者与其有得于先生者若横渠张公若范氏二吕氏谢氏游氏杨氏侯氏尹氏凡九家之说以附益之名曰论孟精义以备观省而同志之士有欲从事于此者亦不隐焉抑尝论之论语之言无所不包而其所以示人者莫非操存涵养之要七篇之指无所不究而其所以示人者类多体騐充扩之功夫圣贤之分其不同固如此然而体周一源也显微无间也是则非夫先生之学之至其孰能知之呜呼兹其所以奋乎百世絶学之后而独得夫千载不传之绪也与若张公之于先生论其所至窃意其犹伯夷伊尹之于孔子而一时及门之士考其言行则又未知其孰可以为孔氏之顔曾也今録其言非敢以为无少异于先生而悉合乎圣贤之意亦曰大者既同则其浅深疎密毫厘之间正学者所宜尽心耳至于近嵗以来学于先生之门人者又或出其书焉则意其源逺未分醇醨异味而不敢载矣或曰然则凡说之行于世而不列于此者皆无取己乎曰不然也汉魏诸儒正音读通训诂考制度辩名物其功博矣学者苟不先渉其流则亦何以用力于此而近世二三名家与夫所谓学于先生之门人者其考证推说亦或时有补于文义之间学者有得于此而后观焉则亦何适而无得哉特所以求夫圣贤之意者则在此而不在彼尔若夫外自托于程氏而窃其近似之言以文异端之说者则诚不可以入于学者之心然以其荒幻浮夸足以欺世也而流俗颇已乡之矣其为害岂浅浅哉顾其语言气象之间则实有不难辩者学者诚用力于此书而有得焉则于其言虽欲读之亦且有所不暇矣然则是书之作其率尔之诮虽不敢辞至于明圣传之统成众说之长折流俗之谬则窃亦妄意其庻几焉乾道壬辰月正元日新安朱熹谨书

  论孟精义纲领
  明道先生曰仲尼元气也顔子春生也孟子并秋杀尽见仲尼无所不包顔子示不违如愚之学于后世有自然之和气不言而化者也孟子则露其才盖亦时焉而已矣 又曰仲尼天地也顔子和风庆云也孟子泰山岩岩之气象也仲尼无迹顔子微有迹孟子其迹着 又曰孔子尽是明快人顔子尽岂弟孟子尽雄辩 又曰孟子有功于道为万世之师其才雄只见才雄便是不及孔子处人须学顔子便入圣人气象 又曰孔孟只要分别圣贤之分如孟子若为孔子事业则尽做得只是难得似圣人譬如剪防为花花则无不似处只是无他造化功绥斯来动斯和此是不可及处 又曰孔子为宰则为宰为陪臣则为陪臣皆能发明大道孟子必得宾师之位然后能明其道譬如有许大形象然后为泰山有许多水然后为海以此未及孔子 又曰孔子教人常俯就不俯就则门人不亲孟子教人常髙致不髙致则门人不尊 又曰孟子尝自尊其道而人不尊孔子益自畀而人益尊之圣贤固有间矣 又曰孔子言语句句是自然孟子言语句句是事实 或问使孟子与孔子同时将与孔子并驾其説于天下耶将学于孔子耶先生曰安能并驾虽顔子亦未达一间顔孟虽无大优劣观其立言孟子终未及顔子观其言便可以知其人不知其人是不知言也 或问横渠之书有廹切处否先生曰子厚谨严才谨严便有廹切气象无寛舒之气孟子却寛舒只是中间有英气才有英气便有圭角英气甚害事如顔子便浑厚不同顔子去圣人只毫发间孟子大贤亚圣之次也或曰气象见于甚处曰但以孔子之言比之便可见且如冰与水精非不光比之玉自是有温润含蓄气象无许多光耀也
  右论孔孟气象
  伊川先生曰学者当以论语孟子为本论语孟子既治则六经可不治而明矣读书者当观圣人所以作经之意与圣人所以用心与圣人所以至圣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所以未得者句句而求之昼诵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其气阙其疑则圣人之意可见矣 或问圣人之经防如何能穷得曰以义理去推索可也学者先读论孟如尺寸权衡相似以此去量度事物自然见得长短轻重某常语学者必先看语孟今人虽善问未必如当时人借使如当时人圣人所答不过如此今看语孟之书亦与见孔孟何异 或问学者如何可以有得曰但将圣人语言玩味久则自有所得将论语中诸弟子问处便作自己问圣人畣处便作今日耳闻自然有得虽孔孟复生不过以此教人若能于语孟中深求玩味将来涵养成甚生气质 又曰凡看文字须先晓其文义然后可以求其意未有文义不晓而见意者也学者一部论孟见圣人所以与弟子许多议论而无所得是不易得也读书虽多亦奚以为 又曰读论孟而不知道所谓虽多亦奚以为 又曰凡看论孟且须熟读玩味须将圣人语言切己不可只作一塲话説人只看得此二书切已终身尽多也 又曰论语孟子只剰读着便自意足学者须是玩味若以语言解着意便不足某始作此二书文字既而思之又似剰只有防先儒错防处却待与整理过 又曰传録言语得其言未得其心必有害虽孔孟亦有是患如言昭公知礼巫马期吿时孔子正可不答其间必更有语言具巫马期欲反命之意孔子方言苟有过人必知之孔子答巫马期亦知之陈司败亦知之又如言伯夷栁下惠皆古圣人也若不言清和便以夷惠为圣人岂不有害又如孟子言放勲曰只当言尧曰传者乘放勲为尧号乃称放勲曰又如言闻斯行之若不因公西赤有问及仲由为比便信此一句岂不有害又如孟子齐王欲养弟子以万钟此事欲国人矜式孟子何不可处但时子以利诱孟子孟子故曰如使予欲富辞十万而受万是为欲富乎若观其文只似孟子不肯为国人矜式须知不可以利诱之意舜不吿而娶须识得舜意若使舜便不告而娶固不可以其父顽过时不为娶尧去治之尧命瞽使舜娶舜虽不告尧固告之矣尧之告之也以君治之而已今之官府治人之私者亦多然而象欲以杀舜为事尧奚为不治盖象之杀舜无可见之迹发人隠慝而治之非尧也 尹焞尝言近日看论孟似有所见先生曰所见如何焞曰只见句句皆是实语先生首肯之曰善自涵养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精义卷一上
  宋 朱子 撰
  学而第一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説乎有朋自逺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伊川解曰习重习也时复思绎浃洽于中则説也以善及人而信从者众故可乐虽乐于及人不见是而无闷乃所谓君子 又语録曰所以学者将以行之也时习之则所学者在我故说习如禽之习飞 又曰鹰力学习之义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説在心乐主发散在外 又曰説先于乐者乐由説而后得然非乐不足以语君子
  范曰学先王之道将以行之也学而习之知所以修身知所以治人则説矣习之言试也易重险之卦曰习坎水之于险也必洊至而不已然后能乗险而流焉君子于难事也亦然故其象曰常徳行习教事夫必有常也而后能立孔子习周公者也顔渊习孔子者也人君习尭舜是亦尭舜而已矣子曰性相近也习相逺也伊尹曰习与性成学者之习将以反其性也习之而串则与性一矣易曰兑説也而兑之象以朋友讲习朋友讲习所以求道故可説之善莫善于讲习不亦説者比于説矣犹未正夫説也学而知之者次也所以求为圣人及其成功则无习无习则亦无説矣孟子曰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才小者所友近才大者所友逺君子之学有同道者自逺而来则亦可以乐矣夫説自外至乐由中出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习在已而有得于外朋友在人而有得于内君子之道求为可充也能如此者其惟好学者乎在孔子则弟子自逺而至是也君子不病人之不已知小人唯恐人之不知也龙之徳不见是而无闷君子依乎中庸不见知而不悔惟圣者能之此皆藏其徳而修身者也人莫得而知之是以道不行时不遇独立乎世未尝有闷毙而后已亦无悔焉下焉者为善而必蕲乎人知有诸内必形诸外未有不知者也不知而愠则不知于命无以为君子故人不知而不愠斯可以为君子矣
  吕曰信于始而不疑故时习而不舎信于中而有孚故朋来乎逺方信于终而不悔故人不知而不愠谢曰学而时习者无时而不习坐如尸则坐时习也立如齐则立时习也造次必于是则造次时习也颠沛必于是则颠沛时习也如此则德聚矣能无説乎有朋自逺方来非必同堂合席専门同师然后谓之朋也考诸古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求之今人信其与已之不异皆朋也能无乐乎夫道同则相知不同则不相知师弟子之间犹有不相知者况他人乎是以一乡之善士斯得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得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得天下之善士知我者希则我贵矣人不知而不愠则其自待者厚斯不亦君子乎学而时习之所以自处也有朋自逺方来同乎己者也人不知异乎己者也而不愠焉则几于乐矣论语一经大抵不出此三者饭防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顔子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皆不愠之谓也
  游曰理也义也人心之所同然也学问之道无他求其心所同然者而已学而时习之则心之所同然者得矣此其所以説也故曰理义之説我心犹刍豢之説我口今试以吾平居之学验之若时习于礼则外貎无斯须不庄不敬时习于乐则中心无斯须不和不乐无斯须不庄不敬则慢易之心无自而入而本心之敬得矣无斯须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无自而入而本心之和得矣时习之则时有得矣时有得矣其为乐可胜计哉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故积于中者厚然后发于外者广得于己者全然后信于人者周有朋自逺方来则发于外者既已广信于人者既已周矣非夫积厚于中得全于己者曷至是哉此其所以乐也孟子曰令闻广誉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绣也夫闻誉施诸身则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夫岂借美于外哉惟不借美于外则志愿在我而世之所可愿者屏焉其为乐也乌可已耶盖君子非乐于朋来也乐其闻誉有以致之也非乐其闻誉也乐其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有以致闻誉也然求为可乐者亦反诸身而已矣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盖不知命则行险以徼幸将无所不至其趋于小人也孰御焉尚何以为君子乎若夫尊德乐义之士嚣嚣自得不怨天不尤人遯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非君子成德孰能至于是哉故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语成德也不然不念旧恶怨是用希与夫遗佚而不怨阨穷而不悯者何以称夷惠说也乐也君子也言其义则然若夫所以说乐所以为君子则在于学者之心得譬之饮食之美也借使易牙日誉于前而已不预飨焉终不足以知味又曰时习于礼则外貎无斯须不庄不敬时习于
  乐则中心无斯须不和不乐且将日进于理义之地矣故説内足以成已外足以成物君子所谓三乐者内外两得矣故乐学而至于乐则在我者无憾矣宜其令闻广誉四驰也而人有不知焉是有命也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今也人不知而不愠则非成徳之士安于义命者不能尔也谓之君子
  杨曰顔渊请问其目学也请事斯语则习矣学而不习徒学也譬之学射而志于彀则知所学矣若夫承挺而目不瞬贯虱而悬不絶由是而求尽其妙非习不能也习而察故説久而性成之则説不足道也有朋自逺方来学者以其至也合志同方相与讲学故乐夫孔子以学不讲为忧则讲学之乐可知矣朋来人知之也以人知而乐不知而或愠亦非君子矣尹曰学而时习之无时而不习也能有所自得故説有朋自逺方来其道同而信之也故乐学在己不知在人何愠之有故曰君子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明道曰孝弟本其所以生乃为人之本孝弟有不中理或至于犯上然亦鲜矣孟子曰孰不为事事亲事之本也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乃诚孝也推此可以知为仁之本
  伊川解曰孝弟顺徳也故不犯上岂复有逆理乱常之事徳有本本立则其道充大孝弟行于家而后仁爱及于物所谓亲亲而仁民也故为仁以孝弟为本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本 或问孝弟为仁之本此是由孝弟可以至仁否曰非也谓行仁自孝弟始孝弟者是仁之一事谓之行仁之本则可谓是仁之本则不可盖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性中只有个仁义礼智四者而已曷尝有孝弟来然仁主于爱爱莫大于爱亲故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又曰敬亲者不敢慢于人爱亲者不敢恶于人便是孝弟尽得仁斯尽得孝弟尽得孝弟便是仁又问为仁先从爱物推如何曰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礼故君子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能亲亲岂不能仁民能仁民岂不能爱物仁民而推亲亲墨子也范曰孝弟则宜无犯上然而曰鲜者有至焉有不至焉者也至于好作乱则未之有决矣子曰教民亲爱莫善于孝教民礼顺莫善于弟民知亲爱礼顺则犯上宜鲜矣道之有本如木之有根水之有源也无本则无自而生焉故君子为仁有道在修其身修身有道在正其心正心有道在诚其意诚意莫如孝弟未有事父孝事兄弟而不忠于君不顺于长不爱于人者也
  谢曰上章论为学之大体此一节论求仁之方也夫仁之为道非惟举之莫能胜而行之莫能至而语之亦难其语愈博其去仁愈逺古人语此者多矣然而终非仁也如恭寛信敏惠为仁若不知仁则止知恭寛信敏惠而已克己复礼为仁若不知仁则止知克已复礼而已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此特饬身而已何以见其为仁仁者其言也讱此特慎言而已何以见其为仁有子之论仁盖亦如此尔为孝弟者近仁然而孝弟非仁也可以论仁者莫如人心人心之不伪者莫如事亲从兄庄子曰子之事亲命也不可解于心此可见其良心矣至于从兄则自有生以来良心之所未逺者以事亲从兄而充之则何徃而非仁也夫事亲从兄之心行之而不着习矣而不察终身由之而不知者尚能不好犯上作乱况于真积力久扩而充之者乎今夫出必告反必面冬温夏凊昏定晨省亦可以为孝矣闾巷之人亦能之长幼有序徐行后长亦可以为弟矣闾巷之人亦能之然而以闾巷之人为有道不可也以为终不可以入道亦不可也但孝弟可以为仁可以入道在念不念之闲盖仁之道古人犹难言之其可言者止此而已若实欲知仁则在力行自省察吾事亲从兄时此心如之何知此心则知仁矣
  游曰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弟故顺可移于长孝弟者忠顺之资也其不足于忠顺者寡矣故孝弟之人鲜好犯上至于不好犯上则忠顺足于己而悖逆之气不萌于中矣若是者其事君必如其亲忧国必如其家爱民必如其子固足以御乱矣曾何作乱之有故曰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木渐于上水渐于下有本者如是故君子之道亦务本而已矣孝弟也者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扩乎四海入此者为仁履此者为礼宜此者为义信此者为信顺此者为乐兹非仁之本与知孝弟为仁之本则本立而道生之説见矣
  杨曰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无二道也事亲有隠而无犯则孝弟之人宜无犯上者移之事君有犯而无隠则犯上盖有不得已而然者谓之好则鲜矣孝弟非仁之本盖为仁之本也欲为仁当务孝弟此务本之一事耳若师氏至徳以为道本之类皆是论语之书窃意有子曾子之门人共成之也孔子没子夏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羣弟子惟曾子为最少而是书记其死又惟二子独称子余无称子者则其尊之与夫子等故首述二子之言继夫子之后为是故也
  尹曰孝弟顺徳也顺则宜无犯上不好犯上矣其好作乱者未之有也仁性也为仁之道由孝弟而生故为仁者必本乎孝弟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伊川解曰巧言令色鲜矣仁谓非仁也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则知仁矣
  范曰巧言令色孔壬尭舜畏之以比驩兠有苖则冝曰不仁而已然而曰鲜者则有时而仁也夫巧言令色之人亦为利而已其心未必不仁也人君迩之必败乱天下其无以鲜而易之也
  吕曰君子言非不欲巧色非不欲令盖修于外者本有所不立修于内者末足以兼之
  谢曰仁虽难言知其所以为仁者亦可以知仁矣若孝弟为仁之本是也知其逺于仁者亦可以知仁矣若巧言令色鲜矣仁是也然巧言令色知之亦难礼曰情欲信辞欲巧诗称仲山甫之徳曰令仪令色然礼所谓辞欲巧亦鲜仁乎仲山甫之徳亦鲜仁乎至于圣人所谓孙以出之辞亦巧矣逞顔色怡怡如也色亦令矣岂以好其言语善其顔色直以为鲜仁也哉至于小人盖尝讦以为直矣言何尝巧虽内荏而色厉色何尝令然则何者为巧言何者为令色若能知出辞气可逺鄙倍则知之矣此宜学深思而力索不可以言语道也
  游曰仁者诚而已矣无伪也何有于巧言仁者敬而已矣无謟也何有于令色巧言入于伪令色归于謟其资与木讷反矣宜其鲜于仁也使斯人之志在于巧言令色而已则孔子所谓朽木粪墙孟子所谓乡原终不可以入徳使其人之志在于善而失其所习则犹可以自反此圣人所以不絶其为仁而止言其鲜也然则仲尼之恶令色也如此而诗人以美仲山甫何也盖诗人之所谓令色者与仲尼之意异善观诗者以意逆志可也
  杨曰君子服其服则文之以君子之容有其容则文之以君子之辞容辞以文之而实之以君子之徳虽或巧令未为过也故记曰辞欲巧诗美仲山甫而以令仪令色称之则巧令非尽不仁也然是之人务为容辞之文而不实之以其徳者多矣故鲜矣仁 又曰便儇皎厉其去道逺矣焉得仁
  尹曰巧言令色而仁者鲜矣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则知仁矣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不习乎
  明道曰发己自尽谓忠循物无违谓信表之谓也又曰不习乎言不习而传与人
  伊川解曰曾子之三省忠信而已 又语録曰尽已之谓忠以实之谓信忠信内外也
  范曰曾子守约动必反诸身为人谋而不忠者有我与人故也与朋友交而不信者诚意不至也不习者讲学不明也夫治己者未至则教人者不足故曾子惧夫传不习也
  谢曰九流皆出于圣人其后愈而愈失其真如子夏之后流为庄周则去圣人逺矣独曾子之学用心于内故之无其亲炙而得之者有子思子思之学中庸可见也考中庸则知曽子矣闻而得之者有孟子考孟子之书亦可以见子思矣盖其所学至真至正如此惜乎其嘉言善行不尽于世如孟子所称曾子之事不载于论语者甚多则其冺灭者有矣今其幸存者可不尽心乎如此三者未可以浅近论也为人谋而忠与人交而信而习非真知道无二致人与己为一其能如此乎为人谋而忠非特临事而谋至于平居静虑思所以处人者一有不尽则非忠矣与朋友交而信非特践言而后信也驩然有恩以相爱粲然有文以相接一有不尽则非信矣者得之于人习者得之于我而不习则道自道我自我终不能相合而一矣执柯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逺者以其二物故也传而不习他人之道我何与焉何以异于执柯伐柯也惟习而熟则道与我为一矣凡此三者几于无我则能之是学之至也
  游曰考曾子之学主于诚身则其操心宜无不忠其立行冝无不信而处己者无憾矣虑其所以接人者或入于不忠不信而不自悟也故日三省其身焉省之如此其固则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者庻乎可以跂及矣然此特曾子之省身者而已若夫学者之所省又不止此事亲有不足于孝事长有不足于敬欤行或愧于心而言或浮于行欤欲有所未窒而忿有所未惩欤推是类而日省之则曽子之诚身庻乎可以跂及矣古之人所谓夜以计过无憾而后即安者亦曾子之意曽子于正心诚意之道冝无须臾忘也惟于物之际恐或失念而违仁故曰所省者三事而已
  杨曰仁之于人无彼己之异谋之在人犹在已也谋之不忠违仁逺矣朋友之交与君臣父子同谓之逹道盖人之大伦也交而不信违道逺矣传而不习口耳之学也君子之修身其患孰大于是故曾子之日省者如此
  尹曰曽子之三省诚而已为人谋而不忠与人交而不信不习而传于人皆诚所未至也曽子守约故动必求诸身
  子曰道千乗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伊川解曰今之诸侯能如是足以保其国矣 又语録曰有爱民之心然而使民亦有不时处此则至浅言当时治千乗之国果能此道则亦可治矣圣人之言虽至近上下皆通此三句若推其极尧舜之治亦不过此若常人之言近时便只是浅近去 又曰敬事而信以下事论其所存未及治具故不及礼乐刑政
  横渠曰道千乘之国不及礼乐刑政而言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言能如是则法行不能如是则法不徒行礼乐刑政亦制数而已耳
  范曰子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道千乗之国变而至道也敬事所以修已敬则事无不立信则民可使节用则不乏爱人则本固使民以时则谷不可胜食材不可胜用五者治国之常法也故曰道此足以富之而已教之则未也礼记曰国家未道然则鲁变至道亦未至夫教也
  谢曰学之为王者事乆矣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此言是也然夫子不与之者特非所以待子羔也子贡谓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夫子未尝得邦家也知其为邦家之道则可以为天下国家矣得志行乎中国不得志行乎家人其为道一也况千乗乎古人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可以一天下朝诸侯则千乗之国亦可以用心矣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虽为天下亦何独不然敬事而信敬而信也节用则能爱人使民以时民事不可缓也
  游曰道之为言未及治也犹书所谓引养引恬而已马融谓为之政教者近之矣敬事而信徳教以道之也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政事以道之也有徳教以道之则尊君亲上之心笃有政事以道之则劝功乐事之意纯有国之道何以加此盖敬朝觐之事则君臣严敬冠昏之事则男女别敬丧纪之事则民知哀死而慎终敬祭祀之事则民知报本而追逺事之所在无所不用其敬焉则民孰有不敬者哉一号令之出也一期防之时也一赏罚之用也一嚬笑之形也无所不用其信焉则民其有不信者哉由是道而诚于心则有虞氏未施信于民而民信之夏后氏未施敬于民而民敬之者亦乆于斯道而已虽然知敬事而已未及乎信则游移而无主非所以服民知信而已未及乎节用则侈费而伤财非所以国知节用而已未及乎爱人则将吝细而少恩非所以厚下知爱人而已不知使民以时则将轻用其力轻夺其务非所以养民知是五者而法度加焉则治人之道足矣当孔子时斯道也将亡矣故亟言之使道之以道则于法度乎何有
  杨曰滕文公问为国孟子曰民事不可缓也盖有土有民无非事者然而事不敬则下慢敬而不信则下疑下慢而疑则事不立矣敬而信以身先之也易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盖侈用则伤财伤财必至于害民故爱人必先于节用然使之不以其时则力本者不获自尽虽有爱人之心而人不被其泽矣若春析夏因既蜡而不兴功之类所谓时也然此特道之而已未及为政也苟无是心虽有政不行焉与孟子论王道之始同
  尹曰敬其事信于民节用爱人不夺其时以是五者道其国可谓言近而易行矣然推其极虽尧舜之道亦不过如是而已后世不能先此徒欲以刑政而为治者其亦不知本矣有志于南面者其可以言近易行而忽诸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明道曰行有余力者当先立其本也有所本而后学文然则有本则文自至矣
  伊川解曰为弟子之职力有余则学文不修其职而先文非为己之学也 又语録曰学文便是读书人生便知有父子兄弟须先尽得孝弟然后读书非谓以前不可读书
  范曰此修身之大略也入孝出弟立身之本也庸行之谨庸言之信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众则泛爱之仁者则亲之以善为主也夫子之教人以徳行为先文学为后学文者行之余事也
  吕曰行谨而言信
  谢曰此言学者当知所先后也天下之人爱亲为易尽孝为难事长为易尽弟为难能尽孝弟则能明人之大伦又能庸言之信庸行之谨充其无欲害人之心而亲仁以成己则在我者立矣至于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者其游于艺之谓乎
  游曰入孝而出弟身谨而言信处众而泛爱则友而亲仁君子之务此其本也有所未能则勉为之有所未至则力致之待其有余也然后从事于文则其文足以增美质矣犹木之有本根也然后枝叶为之芘覆苟其无本则枝叶安所附哉夫文者诗书礼乐之谓也诗者言此情而已书者述此事而已礼者体此而已乐者乐此而已使其孝不称于宗族其弟不称于乡党交游不称其信丑夷不称其和仁贤不称其智则其文适足以灭质其博适足以溺心以为禽犊者有之以资发塜者有之托真以酬伪饰奸言以济利心者徃徃而是也然则无本而学文盖不若无文之愈也是以圣人必待行有余力然后许之以学文不然固有所未暇也后之君子稍渉文义则沾沾自喜谓天下之美尽在于是或訾其无行则骜然不顾或诋其不足则忿疾如深讐亦可谓失羞恶之心矣乌知圣人之本末哉
  杨曰自孝弟而逹之于泛爱亲仁盖推其所为也君子之所务者本而已学文乃其余事
  尹曰为弟为子之职孝于亲弟于长谨于行信于言泛爱乎众而亲仁人此徳行也行之有余力则以学文徳行本也文艺末也故穷其本末知所先后可以入徳矣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明道曰致身犹言致力乃委质也
  伊川解曰见贤改色有敬贤之诚也事君事亲与朋友皆尽其诚学求如是而已 又语録曰言见贤即变易顔色愈加恭敬好善有诚也
  范曰恶恶臭而好好色者人之诚也以好贤而易其好色之心则善无以加矣然而好贤者未必诚好之也贤贤者诚心以为贤此好之笃者也事父母竭其力之所至事君不敢有其身故危难不避而终之以信此可学之资也虽曰未学必谓之学也本立而质美故也
  吕曰质具矣而文有不足非所谓患也所谓质者诚而已矣贤贤至于改色好善有诚矣事亲不爱其力孝有诚矣事君不有其身忠有诚矣待朋友而不欺交际有诚矣四者先立乎诚所未学者文耳
  谢曰贤贤易色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天下之诚意无易于此此好德如好色亦可谓好徳之至也事父母能竭其力共为子职而已事君能致其身不敢有己而已与朋友交言而有信在我者不欺矣父子有亲君臣有义朋友有信能如此则其长幼必能有序夫妇必能有别矣则舜所以为舜其法可于天下者其能外是乎圣人人伦之至也此而曰未学不得谓之不学也其亦几于生而知之者乎
  游曰天下之逹道五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乏交也先王之时在上者舎是无以教在下者舎是无以学故孟子曰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今能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则其于人伦厚矣学之为道何以加此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仲尼之门子夏以文学名而其言如此则知古之所谓学者在本而不在末故学而篇大抵皆在于务本
  杨曰事君亲交朋友人伦之大者学者明此而已苟能是虽曰未学斯谓之学可也然先之以贤贤易色者盖学本于致知亲贤所以致知也故为天下有九经而尊贤在亲亲之先亦此意也
  尹曰贤其贤则敬贤之诚见于色故曰易色于其事君事亲与朋友交皆尽其诚无所不用其极也学者学此者也故虽未学必谓之学矣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明道曰圣人言忠信多矣人道唯在忠信不诚则无物且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者人心也若无忠信岂复有物乎
  伊川解曰不厚重则无威仪所学不能安固所主在于忠信所亲者必忠信迁善不可不速君子自修之道当如是也 又语録曰君子不重则不威严而学则亦不能坚固也
  横渠曰将修已必先厚重以自持厚重知学徳乃进而不固矣忠信进徳惟尚友而急贤欲胜己者亲无如改过之不吝
  范曰言重则有法行重则有徳貌重则有威 重则有观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徳之至君子所贵乎道者正己而已故不重则不威轻乎外者必不能坚乎内故学则不固为人而不重未有不易其守也忠者诚也信者不欺也君子之守诚为大其与人也不欺为大故心必以忠信为主言必以忠信为主行必以忠信为主忠信所以立本也无友不如己者所以进徳也夫与贤于已者处则自以为不足与不如己者处则自以为有余自以为不足则日益自以为有余则日损过而惮改者不能强为善也汤改过不吝则又贤于勿惮改者矣此三者修身之要也自天子至于士皆不可不务也
  吕曰学则知类通逹故不至于蔽固主读如于衞主顔雠由之主主所托也友所辅也改过所以自治所托失人则势穷所辅不如己则徳不进所以自治不勇则恶日长
  谢曰此一当分为四事自重忠信友如已改过学者阙一不可也人孰有生而知之者乎能学而知之困而知之亦善矣孰有安而行之者乎能利而行之勉强而行之亦善矣此非论生知安行者也自重忠信友如己者学之事也过而改困之事也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中庸曰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齐明盛服特威仪耳何以见其修身乎盖为冠所以庄其首为履所以重其足所以防其躁也古之君子必佩玉进则揖退则周旋中规折旋中矩所以使非僻之心无自入也夫容貎衣服之间尚能移养如此而况视聴言动能自重哉学如之何而不固也则其俨然人望而畏之亦余事耳忠信进徳之本也所谓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者也傥不知此而欲进徳何异絺兮绤兮而欲温吸风饮露而欲饱无是理矣夫人自非上智下愚皆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则其薫蒸陶冶能无待于朋习乎以子贡之贤孔子犹戒以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盖事衰世之大夫友薄俗之士难与并为仁矣自非圣人孰能无过惟其改之为贵师也过过也蘧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之非亦过也但小人过于行事君子过于性情耳夫仁义何常之有蹈之则为君子舍之则为小人不仁不义亦何常之有循之则为小人舍之则为君子君子所以勿惮改者盖知其无常也小人所以惮改者盖安于故常也顔回百世师也而曰不貮过季路亦百世师也人告之以有过则喜荀卿尝谓之鄙人盖亦有过矣岂以尝有过而害其为百世之师乎知此则知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焉无损于明也今人以尝有过而自弃自暴以为终不可以为善遂至于文且饰者亦愚矣 又曰申顔自谓不可一日无侯无可或问其故曰无可能攻人之过一日不见则不得闻吾过矣人不可与不胜己者处钝滞了人
  游曰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此君子之重而威也重而威则徳性尊矣故君子日就小人日逺由是而学其思之必精其行之必笃其问之必切其聴之必専入乎耳着乎心此徳全而学固矣反是则言招忧行招辱貎招淫好招辜何威之有道聴而途説者有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者有之何固之有忠信所以进徳也如甘之受和白之受采故善学者其心以忠信为主不言则已言而必忠信矣故其言为德言不行则已行而必忠信也故其行为徳行止而思动而为无时而不在是焉则安徃而非进徳哉故为仁不主于忠信则仁必出于姑息为义不主于忠信则义必出于矫抗操是心以徃则礼必出于足恭智必出于行险安往而非败徳哉而何进徳之有焉譬之欲立数仞之墙而浮埃聚沫以为基亦没世不能立矣故主忠信者学者之要言也孟子之论尚友也以一乡之善士为未足而求之一国以一国之善士为未足而求之天下以天下之善士为未足而求之古人无友不如己者尚友之道也求得贤者尚而友之则闻其所不闻见其所不见而徳日起矣此仲尼所以期子夏之日进也孔子曰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盖能改一言之过则一言善矣能改一行之过则一行善矣若过而每不惮改者其为善可胜计哉然则君子之道以威重为质而以学成之学之道必以忠信为主而以胜己者辅之虽然使其或吝于改过则贤者未必乐告以善道故以过则勿惮改为终焉杨曰正其衣冠尊其瞻视自重之道也俨然人望而畏之则有威矣学然后可以与权故不固主忠信所以进徳也无友不如己者资以辅仁也然过而惮改虽有辅仁之友无益矣 或问无友不如己者商也日进以其好与胜己者处也然我之不贤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曰所谓如己者合志同方而已不必胜已也
  尹曰不厚重则无威仪无威仪则志不笃志不笃则所学不能坚固主于忠信其忠信不如己者则勿友也迁善贵速故过则勿惮改君子自修当如是也
  曾子曰慎终追逺民德归厚矣
  伊川解曰居丧尽礼祭祀致诚慎终追逺之大者也凡事能慎于终不忘于逺足以化民归于厚徳也又语録曰慎终追逺不止为丧祭
  范曰慎者诚也于终者诚之如始使民勿倍也于逺者追之如近使民勿忘也先王重丧祭所以厚民徳也曾子之行一于孝慎终追逺者孝之终
  吕曰丧祭者慎终追逺之一端耳
  谢曰养生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盖人情之至极而不可以伪也为之棺椁衣衾为之春秋祭祀圣人岂以强民哉彼有感于狐狸之食霜露之降非为人而然也以此处已则已德归厚矣以此教民则民徳归厚矣
  游曰终者人所易忽也而慎之逺者人所易忘也而追之厚之道也
  杨曰人少则慕父母其生厚矣有妻子则慕妻子知好色则慕少艾仕则慕君因物有迁也至于终逺犹且慎之而不忘则民徳归厚矣归者反其生之谓也尹曰居丧尽礼祭祀尽诚慎终追逺之事也推而至于天下之事皆能慎其终不忘于逺非惟已之徳厚化民亦归于厚徳
  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伊川解曰温良恭俭让盛徳之光辉接于人者也温和厚也良易直也恭庄敬也俭节制也让谦逊也徳容如是是以诸侯敬而信之 又语録曰子贡善形容孔子徳美温以接物良乃善心恭则不侮俭则无欲让则不好胜至于是邦必闻其政
  范曰温良仁也恭俭让礼也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是以所居之国必闻其政也诗曰干禄岂弟又曰求福不回岂弟非以干禄不回非以求福然岂弟则干禄之道也不回则求福之道也夫子之求之也其亦此之类也与子贡之徒各以其识知之浅深而观夫子之徳其所以得政则由五者虽尭舜之圣见于外者亦不过乎此若子贡则可谓善观夫子矣
  吕曰温良恭俭让皆谦徳也人道恶盈而好谦况圣人之谦乎此所以求而人与之也
  谢曰此一节论学之既成徳性内充必有光辉着见乎外者盖诚之不可揜也故以圣人仪形明之盖粗厉感慨则必髪上冲冠刚暴狠愎则其容悻悻然将有求者必以喜随人如此者不可胜计也然则徳至于圣人之地者其必有圣人之容如天子穆穆诸侯皇皇是也圣人之容非訚訚非侃侃非提提非总总柔不为物侮刚不为物惧其惟温良恭俭让足以名之乎盖清可为也而难于温温者清和之发也和可为也而难于良良者易直之发也本无侮人之心貌如之何而不恭本无侈泰之心用如之何而不俭本无竞强之心行如之何而不让至于此则泰然矣俨然矣其泰然也岂不如春其俨然也岂不如秋岂不容止可观岂不威仪可象岂不和乐岂不庄敬逺暴慢不足道也逺鄙倍不足道也夫容貌如此诸弟子岂不能学以致之乎盖有忿懥之心者必不温有忮克之心者必不良有欲上之心者必不恭有骄人之意者必不俭有物我之心者必不让则温良恭俭让其惟圣人能之乎今去圣人乆矣以此五者想其形容犹能使人兴起而况于亲炙之者乎借令鲁卫之君虽甚庸且鄙观如此人也独能不惊且疑乎独能不亲且敬乎欲有为于一国者其能不就而谋之乎虽不为当时所用犹为当时所敬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也学者傥有心于圣人威仪之间亦知所以进徳矣然则为子贡者亦可谓善观圣人矣亦可谓善言德行矣于此岂独知圣人哉又将以知子贡矣杨曰夫子以是五者得之则求之在我耳所以异乎人之求之者也若夫暴慢侈泰则人所忌嫉虽欲求之其可得乎
  尹曰温良恭俭让圣徳之光辉接于人者也温和厚也良易直也恭则不侮也俭则无欲也让谦顺也徳容如是是以诸侯钦而信之至于是邦必闻其政也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伊川解曰孝子居丧志存守父在之道不必主事而言也
  范曰父在观其志则能先意承志谕之以道父没观其行则能继志述事显其美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也若其有过父在则当争父死则当改不可以待三年也
  谢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观其志可也立身行道名于后世孝之终也观其行可也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岂以为父之道不忍改与盖三年之间贤者处之则如白驹之过隙当是时皇皇然如有求而弗得望望然如有从而弗及坐则见亲于墙食则见亲于羮于父之道可改也不可改也亦遑恤乎游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若尭舜文武之道虽行万世不可改也何止三年若武帝榷利之政徳宗宫市之事昭帝顺宗不逾年而改之天下后世不以为非者何待三年今言无改于父之道则在所当改而可以未改也人君士大夫皆当如此居丧之制有不言而事行者有言而后事行者有身自执事而后行者此尊卑之等也如以为聴于宰为嫌于改父之道则孔子所谓古之人皆然者岂为其父皆有可改之道乎盖哀恤之道当然
  杨曰父在人子有不得行其志者故父没然后可以观其行出必告反必面不逺游游必有方若此类皆于父之道也君子不忍死其亲故三年犹不改是焉可谓孝矣
  尹曰父在观其所志父没观其所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説者谓如其道虽终身无改可也如其非道何待三年然则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孝子之心所不忍故也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伊川解曰礼之用和为贵恭而安别而和为可贵也又语録曰礼胜则离故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
  斯为美小大由之乐胜则流故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礼以和为贵故先王之道以此为美而小大由之然却有所不行者以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故亦不可行也 又曰礼之用和为贵有不可行者偏也 又曰知和而和执辞不完范曰凡礼之体主于敬及其用则以和为贵先王为礼非以强世盖欲天下皆可行人情莫不安此所以为美也敬者礼之所以立也和者乐之所由生也有敬而无和则礼胜有和而无礼则乐胜乐胜则流礼胜则离矣知和之为美而不以礼节之则至于流此其所以不可行也故君子礼乐不可斯须去身动而有节则礼也行而有和则乐也有子可谓逹礼乐之本
  谢曰礼乐之道异用而同体相反以相成隂阳也刚柔也动静也仁义也文武也莫不如是何独礼乐不然乎有子知以和为贵盖有见于此也知此则知酒清而不敢饮肉干而不敢食岂强勉以害饮食之性哉一献而百拜几设不倚岂强勉以害安逸之性哉天下宜之后世安之自唐至周数千载间无苦心刻意不与民共由离所不安之患父子益亲君臣益序情性益厚风俗益敦得非以和为贵而致然也先王之泽既衰礼文不出于诚意而出于勉强不出于循理而止于饰貎从事于斯也徃徃如季氏之祭虽有强力之容肃钦之心跛倚以临祭者多矣礼家使人如此之难从殆不若夷俟倨肆之愈也至此则和之礼防矣真儒既不得位无制作之时曲士又牵于世俗之习而莫能察其源也或以为伪者有矣或以为难以强世者有矣或以为忠信之薄者有矣要之语末流而不及先王也岂非过我门而不入我室者欤小大由之有所不行恐其无辨也圣人于一拜一揖升降之间犹有隆杀焉又况小大乎则其用和于下大夫者必有异于上大夫矣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盖恶其凟也事君之辱朋友之防岂不以数乎家人之失节岂不以妇子嘻嘻乎知此则知所节矣圣人之和所以异于人之和者知其有反而已小大由之不以礼节之故均于不可行也
  杨曰礼以敬为本进为文进而不已则离故以用和为贵易曰履和而至至则不可以有加矣故先王之道斯为美也然小大皆由之则有所不行焉孔子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上下异施则非小大由之也此之谓知和而和然和而不以礼节之则流矣亦不可行也
  尹曰礼之则至于离和之弊则至于流礼之用以和为贵先王之道以斯为美小大由之然复有所不行者盖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则失于流故也
  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逺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明道曰信本不及义恭本不及礼然信近于义恭近于礼也信近于义以言可复也恭近于礼以逺耻辱也因恭信而不失其所以亲近于礼义故亦可宗也如言礼义虽不可得见得见恭信者斯可矣
  伊川解曰信能守约恭能逺耻近于礼义也因不失于相近亦可尚也 又语録曰信非义近于义者以其言可复尔恭非礼近于礼者以其逺耻辱尔信恭因不失近于礼义亦可宗敬也亲亦训近 又曰因其近礼义而不失其亲亦可宗也况于尽礼义者乎横渠曰君子宁言之不顾不规规于非义之信宁身被困辱不徇人以失礼之恭宁孤立无助不失亲于可贱之人三者知和而能以礼节之也上有子之言文相属而不蒙者凡论语孟子发明前文义有未尽者皆挈之它皆放此
  范曰信而无义则贼故复言非信也恭而无礼则劳故不能逺耻辱也信必近于义故能成其信故言不必信皆可复也恭必近礼则能成其恭故其恭不入于謟而耻辱可逺也君子所因者本而立爱必自亲始亲亲必及人故曰因不失其亲圣人本末先后有序君子必自修如此而后能至焉徳有本道有源其学出于圣人故可宗也
  吕曰信主复言然非义之信有不必复其言恭主逺耻然非礼之恭有不足逺其耻亲亲主于有宗然亲失其等有不足正其宗义理之差必至于此不可不察尾生复言非义之信也夷王下堂非礼之恭也墨子兼爱不可宗之义也
  谢曰复当如复白圭之复言至于使人可复亦可谓善言矣言而信固己善也而况于近义乎信则言之必可行者是也义则言之中伦者是也信且近义则可以世为天下道矣使后世多识者亦可以畜德矣言至于如此其有不可复者乎不侮之谓恭中节之谓礼畏人而不敢侮人者有矣未必中节自爱而不敢侮人者有矣未必中节也何谓中节擎跪曲拳过位必趋礼也臣道也何耻辱之有见父之执犹事父年长以倍犹事父礼也子道也何耻辱之有劳则争先行则必后礼也弟道也何耻辱之有何谓不中节非所当致恭而致恭也非所当致恭而致恭施于在我之上者犹妾妇之道也施于在我之下者是启宠纳侮之道也其招耻辱必矣因亲也故姻睦之姻婚姻之姻皆从因推吾一视同仁之心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此特可以谓之泛爱不可以谓之亲何谓亲系之以姓缀之以食内亲也甥舅姻媾之联外亲也若是者生当有燕食之欢死当有功衰之戚所谓亲者岂它人可以拟伦也推此而逹之亦有可亲者乎有之其惟君乎治我也其惟师乎教我也其惟友乎成我也三者虽非天属亦可以亲矣舍此三者之外亦有可亲者乎吾恐不免于謟贱也既謟贱矣岂谓所尊身之道惟亲不失其所亲然后为可宗也信不食其言恭以饬其身亲以与人同自众人观之亦可谓美行矣然一入于非礼非义之地适足以招耻辱取不敬也信乎求道非难欲免斯者其惟学乎盖惟学可以明善
  杨曰信不近义而复其言是小人而已以其近义故可复恭不近礼则有耻辱之道焉以其近礼故能逺耻辱若夫惟义所在则言有不必复也恭而安则逺耻辱不足道也信不失义恭不悖礼则交物之道至矣又因不失其亲焉是亦可宗也
  尹曰信非义也以其言可复则近于义恭非礼也以其逺耻辱则近于礼然则恭信于礼义为近者也因其近虽未足以尽礼义之本亦不失其所宗尚也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伊川解曰敏于事勇于行也
  范曰君子志于道而不愿乎其外故食不求饱居不求安敏于事行之如恐不及也慎于言者耻躬之不逮也苟有道者则就而正焉故无常师若此可以为好学矣学者所以学为圣人也论语记夫子之言好学如此又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此其自言也其于门人独称顔子好学而孔文子不耻下问亦谓之好学则知学者鲜矣
  吕曰不志于私养学所以専不事于徒言必见于行事学所以实所趋不谬于道学所以正学至于此可谓好矣
  谢曰此一节不可以事求当以情性推之盖上世尝有茹毛食腥者矣及至圣人易之以烹餁则食正欲其饱者也尝有陶复陶穴者矣及至圣人易之以宫室则居正欲其安也此岂人之私智为哉盖圣人神而化之使民宜之者也何独好学者无求饱无求安口之于味四肢之于安逸独与人异乎是不然孔孟曾顔学者之师也其事有可考者如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与瓢饮箪食在陋巷可谓不求饱且安乎是不然此无财不可以为悦者也有财则为之矣前以三死且易箦可谓不求饱且安乎此不得不可以为悦者也使其从大夫之后斯为之矣然则圣贤所以过人者安在谓圣贤有求安求饱之心则不可也敏非欲速之谓圣人非欲速者也敏非进取之谓进取乃狂者之所为夫欲速与进取圣人既不为及至众人无欲速则有迟钝不及事之累不入于狂则有不忘其初之患于斯两者之间其惟敏乎慎非简黙之谓言及之而言岂可简邪岂可黙邪慎非嗫嚅之谓与上大夫言而訚訚在朝廷而便便正欲其厉也言及之而言言而且厉可谓慎乎既一出于口何慎之有舍是数者之外可以求慎言之理矣然而难言也就有道而正焉非笃意于美身为切问近思之学者不能如此也盖倚圣人之门墙説巽言从法言者岂少哉此未可谓就有道而正焉者未得之欲罢不能及闻之语而不惰既得之拳拳服而勿失其惟顔氏之子乎有能从事于兹数者盖亦考其用心考其行事果何求哉非好学而何当之舍顔氏之子不可以语此矣当知自孟子以后无复髣髴于此矣又曰敏是得理之速明理而行不期而速非是手忙脚乱
  杨曰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则是心不可须臾离也夫食而求饱居而求安亦常人之情也虽贤者盖有不敢不饱者如亥唐是也君子何容心哉随所遇而已而志在于求饱与安则违是逺矣孟子曰仁人心也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则学者学此者也又能敏事而慎言则内外进矣然不知就有道而正焉则敏慎或失于狂简不知所裁亦未足为好学也
  侯曰食欲饱也求饱则志于饱居欲安也求安则志于安志于饱志于安非学者也学如不及犹恐失之事不可不敏也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侫言不可不慎也学欲诣理就有道而正焉求所以诣理而自信也苟如是非好学而何无字非禁止之辞与不字不同
  尹曰君子之学如此可谓笃志力行者矣然不取正于有道者未免有差如杨墨者学仁义而差者也其流至于无父无君谓之好学可乎
  子贡曰贫而无謟冨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徃而知来者
  明道曰贫而能乐冨而能好礼随贫富所治当如此子贡引切磋磨盖治之之谓也若贫而言好礼则至于卑冨而言乐则至于骄然贫而乐非好礼不能富而好礼非乐不能 又曰贫不怨则謟謟尤甚于怨盖守不固而有所为也
  伊川解曰贫而无謟富而无骄能处其分也乐与好礼能自修也切磋磨自修各以其道也告之以乐与好礼而知自修之道知来者也
  范曰切磋者道学也磨者自修也贫而乐非志学者不能也冨而好礼者非自修者不能也子贡外有余而内不足故以贫无謟冨无骄为问盖心所谓善矣夫子进之而其知又足以知来者所谓闻一以知二其自知亦明矣
  吕曰孟子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夫士苟能守其恒心虽死生之际可以无变况贫富之间哉有玉于斯使之成器必切磋磨之工不同而玉质未尝变也士之处于贫冨亦犹是也贫则以道自乐富则以礼自好皆欲吾身之入于善虽贫富之异而吾心未尝动也若夫无謟无骄则其心亦有动矣此孔子所以谓未若贫而乐冨而好礼之为美也谢曰此一节论质美者当学以成之也贪而无謟者无謟于人也富而无骄者无骄于人也此物我相对之称也贫而乐贫而自乐也冨而好礼冨而自好礼者也人亦何与于我哉盖一箪食一豆羮得之则生弗得则死至于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及其嗟来虽谢也有所弗食若斯人也何尝謟于人哉观其狷介之志何时而能乐邪此贫而无謟直异于贫而乐也富者怨之府傥知所以损怨之术亦何敢骄于人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能知所以守富之术亦何敢骄于人然其自爱之心未免乎吝也若斯人者亦何时而中礼邪此富而无骄与冨而好礼直不同也子贡闻一以知二者也举一隅而能以三隅反者也故知有如切如磋如如磨之义如切如磋问学也如如磨成徳也语以贫而乐富而好礼而知问学成徳之事善乎子贡之逹也呜呼其亦异髙叟之为诗矣
  杨曰贫而乐非有道学不能也冨而好礼非知自修不能也故子贡以切磋磨言之其知来矣所谓闻一知二者有见于斯欤
  尹曰贫能无謟冨能无骄安分而已至于贫而乐冨而好礼非自修者不能也切磋磨自修之谓也告以乐与好礼而能知自修之道告徃知来者也赐也能以意逆志而得之故曰可与言诗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
  范曰学以为己非求人知也故不患人不已知然道积于中则徳见乎外未有不知者也若己不知人则贤者不得以为师善者不得以为友何以进其徳矣故人有能而已不知君子之所患也
  吕曰不患人之不已知知人知也君子之学自充其知尔若人之不知则亦有命而已矣孟子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谢曰天下之理自下视髙则难自髙视下则易如七十子知夫子则难夫子知七十子则易人之所以相知何有不然者大人之视小人如见肺肝小人而窥君子莫见畛域以是观之知人者为大乎人知者为大乎盍亦急于知人乎急于人知乎此学者之患也杨曰君子求为可知而已人知不知无以加损焉何患之有不知人则诐邪滛遁之辞足以妨道而乱徳其为患也孰甚
  侯曰知人明哲之事非学造精防者不能故君子所患者患学不造理识不明逹尔人之不已知非所患也虽然已既明哲而知人矣岂有人不知哉
  尹曰君子求在我者也故不患人之不已知其不知人者则是非邪正或不能办故以为患也
  论语精义卷一上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精义卷一下
  宋 朱子 撰
  为政第二
  子曰为政以徳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伊川解曰为政以徳然后无为
  横渠曰为政不以徳人不附且劳
  范曰人君欲天下之归已则莫若务徳而已为政以徳则不动而化不言而信无为而成如北辰之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是故所守者至而能御烦所防者至静而能制动所务者至寡而能服众也
  吕曰为政以徳自治之道傋则不求于民而民归之故大人之政正己而已
  谢曰北辰天之机也以其居中故谓之北极以其所建周于十二辰之舎故谓之北辰于此见无为而为矣故为政以徳者如之学以成已政以成物虽有内外之殊及其时措之宜则一也以徳为政者特推吾所有与民由之而已故在我则不劳在人则易从苟为不尔将弊然以物为事而后能使民从已者则是居陋巷积仁义之君子一旦中天下而立未必能为禹稷之事也亲其亲长其长未必能平天下也不出家而成教于国此语未必信也
  杨曰政者正也王中心无为以守至正而天下从之故譬如北辰辰极星也居中故谓之极中而不迁故谓之辰
  尹曰为政以徳则不动而化无为而治人之归之如众星之共北辰为政苟不以徳则人不附且劳矣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伊川曰思无邪诚也 又曰蔽当也诗三百篇惟思无邪一言以当之
  范曰诗之义主于正己而已故一言可以蔽之思无邪是也学者必务知要知要则能守约守约则足以尽博矣经礼三百曲体三千亦可以一言蔽之曰毋不敬又曰王中心无为也以守至正
  谢曰诗者民之情性之正出于先王之泽先王之泽既熄而诗遂亡其流出于楚汉犹有屈宋苏李魏晋齐梁之间犹有鲍谢曹刘孰谓当春秋之时而遽亡邪盖求其止乎礼义则无也止乎礼义非易其心而后语者不能则思无邪可谓一言以蔽之矣君子之于诗非徒诵其言亦将以考其情性非特以考其情性又将以考先王之泽盖法度礼乐虽亡于此犹能并与其深防之意而传之故其为言率皆乐而不淫忧而不困怨而不怒衰而不愁如緑衣伤已之诗也其言不过曰我思古人俾无訧兮击皷怨上之诗也其言不过曰土国城漕我独南行至军旅数起大夫乆役止曰自贻伊阻役行无期度思其危难以风焉不过曰苟无饥渇而已若夫言天下之事美圣徳之形容固不待言而可知也其与愁忧思虑之作孰能优游不廹也孔子所以有取焉作诗者如此读诗者可以邪心读之乎
  杨曰诗发于人情止乎礼义固惟思无邪一言足以蔽之 或问子瞻曰有思皆邪也无思则土木也思无邪者惟有思而无所思乎如何曰书曰思曰睿睿作圣孔子曰君子有九思思可以作圣而君子于貌言视聴必有思焉而谓有思皆邪可乎系辞曰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夫自至神而下盖未能无思也惟无思为足以感通天下之故而谓无思土木可乎此非穷神知化未足与议也诗三百出于国史固未能不思而得然而皆止于礼义也其所思无邪而已
  尹曰诗三百篇虽美恶怨刺之不同其防则可一言以蔽之曰诗无邪而已夫子既删之止乎礼义动天地感神莫近于诗非正奚可哉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徳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伊川曰格至也至于善 又曰有耻且格此谓庶民士则行已有耻不待上之命而然
  范曰政者法度之事也以法度率人而齐之以刑则苟免而无耻无耻则无所不至犯上作乱者有之矣刑政之不足恃也如此若夫先之以博爱陈之以徳义道之以礼乐示之以好恶皆道徳齐礼之事也吕曰知本末先后然后可以言治矣徳礼者所以治内刑政者所以治外治内者先格人之非心使之可以为君子则政足以不烦刑足以不用也乃若一切任治外之法则民将失其本心不知有徳礼之美冐犯不义无所不作虽有格者畏罪而已 又曰徳礼者先王之所以治内而刑政所以治外治内之教行则人皆可以为君子虽有政刑非先务也治外之法行则不知为善之美虽有本心无从发也故政刑之用能使懦者畏不能使强者革此之谓失其本心谢曰道所以劝之齐所以率之政与徳为先后刑与礼为表里以欲善其心故有徳礼欲以正其身故有刑政道之以徳齐之以礼虽刑措可也虽无徳与礼而刑政犹存焉故伤人伦之废至于并与刑政而亡故哀刑政之苛人伦废则君子至于犯义刑政苛则小人至于犯刑君子犯义是以无耻而苟免者多况于小人乎
  杨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则民知逺罪而已故免而无耻道之以徳齐之以礼则民日迁善而不自知故有耻且格夫礼乐刑政四逹而不悖则王道成矣先王非不用刑政也书曰德为善政则以徳为政也伯夷降典折民为刑则以礼用刑也有徳礼则刑政在其中矣兹其所以不悖欤
  侯曰道治也以政治之以刑齐之覇者之事非有以教之也道之以徳齐之以礼则教之也教之则民日迁善而化矣王者之政也故有耻且格
  尹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则无教化矣民虽苟免而无耻道之以徳齐之以礼则教化存焉所以有耻且格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伊川解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圣人言已亦由学而至所以勉进后人也立能自立于斯道也不惑则无所疑矣知天命穷理尽性也耳顺所闻皆通也从心则不勉而中矣 又语録曰孔子生而知之者也自十五以徃事皆学而知之者所以教人也三十有所立四十能不惑五十知天命而未至命六十闻一知百耳顺心通也凡人闻一言则滞于一言一事则滞于一事不能贯通耳顺者闻言而喻无所不通七十从心然后至于命 又曰孔子之学自十五至七十进徳直有许多节次者圣人未必然亦直且为学者立下一法盈科而后进不可差次须是成章乃逹又曰十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明善之彻矣圣人不言诚之一节者言不惑则自诚矣五十而知天命思而知之也六十而耳顺耳者在人之最末者也至耳而顺则是不思而得也然犹滞于迹焉至于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则圣人之道终矣此教之序也
  横渠曰三十器于礼非强立之谓也四十精义致用时措而不疑五十穷理尽性至天之命然不可自谓之至故曰知六十尽人物之性声入心通七十与天同徳不思不勉从容中道 又曰常人之学日益而莫自知也仲尼行着习察异于它人故自十五至七十化而知裁其进徳之盛者欤 又曰穷理尽性然后至于命尽人物之性然后耳顺与天地参无意我固必然后范围天地之化从心而不逾矩老而安死然后不梦周公 又曰从心莫如梦梦见周公志也不梦欲不逾矩也不愿乎外也顺之至也老而安死故曰吾衰也乆矣
  范曰圣人生而知之不勉而中不思而得此所异于人也自十五始志于学至七十而从心所欲此与人同者也三十而立者既壮矣非礼无以立立于礼者三十之事也四十而天下之理得矣不惑者孟子所谓不动心者也五十而学易穷理尽性故知天命六十而耳顺者耳之所聴无非道也七十而从心所欲惟不逾距也是以能从之夫血气有衰而志气无衰舜耄期倦于勤者其血气衰也志气塞于天地者也无时而衰七十而从心所欲所以养血气也君子困以致命遂志而老则从心所欲皆所以一其徳也舜曰俾予从欲以治又曰予欲左右有民汝翼予欲宣力四方汝为此舜之所欲也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孔子之所欲也及夫时不用道不行则定礼乐修春秋此从心所欲之大者也盖自七十以下未与于此若其逾矩则何以为法乎
  吕曰信有诸已故志于学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故立酬酢万变用无不利故不惑六十心知之虚通贯乎全体至七十然后化
  谢曰此一节论道之精粗无二时熟与不熟有差别耳虽始于学亦可以见圣人生而知之也生而知之特圣人之不居也譬如饮食焉始则知其可嗜已而加烹餁焉已而设匕箸焉已而可于口已而饱饫厌足己而知嗜好与滋味两相忘矣虽始终不同何尝有二物哉志于学志于是也不逾矩不逾于是也亦岂有二理哉于其间有所谓立则物莫能摇夺而正固矣有所谓不惑则规尽物理而无疑矣有所谓知天命则知理之所自来性之所自出与之无间矣有所谓耳顺则内外两忘矣至于此则酬酢事物之变虽欲加意焉不可得而益虽欲不加意焉不可得而损心虽未尝放而非出于收心虽未尝思然亦未尝无思也未尝无思故有所欲未尝放故不逾矩圣人于成童时己知有此理有志焉者知其学而后可以安且乐也若见道不明决无志学之理未知以学为事决无可立之理未能立决无不惑之理心且不尽性且不知岂有知天命者乎不知天命则与道为二决无耳顺之理然则不至于学者举废之矣或乃以谓圣人从心之妙不学而能益见其狂且妄也今去圣人既逺所以知道入徳为尤难盖非知髙明之难而志乎学为难也今天下之士视圣人志学之事特以为浅近又岂知何害其为生知乎何害其为安行乎圣人之于生知岂物物而知之圣人之于安行岂物物而安之有所未知亦当学而知之有所未安亦当学而安知下学而上达正如是尔学者傥能离经辨志亲师择友决知中道而不反决知不为外物摇夺决知不为异端诱怵始可以当志学之名始可以知圣人为童子时也是可不谓难矣乎未能如此虽曰志乎学吾必谓之未也
  杨曰学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自十五志学积至于七十则终乎为圣人矣从心而所欲不逾矩则从容中道无事乎操也杨子曰能常操而存者其惟圣人乎非知圣人者也夫以孔子之圣其学不待十年而一进而其言若此者所谓以身教也不以圣哲自居庻乎学者知此则可勉而渐进也 又曰孔子固天纵之将圣也其学宜不俟十年乃一进盖圣人以其身为天下法故言之序如此顔渊未至乎从心故未逹一间者也 又曰世之学者皆言穷逹有命特信之未笃某窃谓其知之未至也知之斯信之矣今告人曰水火不可蹈人必信之以其知之也告人曰冨贵在天不可求人亦必曰然而未有信而不求者以其知之不若蹈水火之着明也孟子曰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又曰得之不得曰有命世之后生晚学读孟子者皆知之矣孔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岂今之后学皆能知孔子必至五十而后知邪盖孔子之所知殆不止此也
  尹曰立能自立于斯道也不惑则无所疑也知命穷理尽性也耳顺所闻皆通也从心则不勉而中也孔子生而知之者而言十五至于七十成徳之序如此其亦勉进学者不躐等之【阙】孟子曰盈科而后进不成章不逹亦此意也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塟之以礼祭之以礼
  范曰学记曰力不能问然后语之孔子告以无违而孟懿子不能复问则将以不违君父之命为孝此不可不告也故因樊迟御以告之孟氏鲁之世臣其事君不以礼多矣其孝宜尽此三者而已故告之如此吕曰孝者仁之出也不以仁之道事亲谓之孝可乎孟懿子于鲁列于三家而与逐昭公其不仁甚矣亲之生也以卿之禄不足养而窃君之禄其没也以卿之礼不足以奉丧祭而僣君之礼虽曰厚其亲而非孝也故孔子因其问孝而对以无违夫能无违于礼岂特孝而已哉所谓我欲仁斯仁至矣
  尹曰孟懿子问孝答以无违懿子不能复问故因樊迟御而告之孟氏之于鲁事君不以礼者多矣则其于事亲可知矣故戒之以礼苟能尽此三者以事其亲足以为孝矣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范曰孟武伯弱公室而强私家所以得免其身而保其族者幸也故告之如此父母唯其疾之忧不忧其为不义也不孝则灾及其亲子能不为父母之忧则可谓孝矣
  尹曰父母唯其疾之忧者疾病人所不免其遗父母忧者不得已也如此【疑】非义而遗其父母之忧则不孝之大者也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范曰此教弟子以孝也故其言明而切犬马皆能有飬于人若不敬无以异于犬马故养亲以敬为大孝经曰居则致其敬则孝以敬为先也
  尹曰犬马能飬而不能敬人之飬亲苟不能敬无以异乎犬马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伊川曰对孟懿子告众人者也对孟武伯者以武伯多可忧之事子游能飬而或失于敬子夏能直义而或少温润之色各因其人材髙下与其所失而教之也 又曰色难形下面有事服其劳而言服劳更浅若谓谕父母于道能飬志使父母説却与此辞不相合然推其极时养志如曾子大舜可也曾元是曾子之子尚未能况余人乎
  范曰色难者养亲之志为难也能养其志则能承其色矣劳事则代长者酒食则先长者此所谓养口体也不足以为孝
  吕曰色难养志者也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养口体者也 又曰色难先意承志之谓
  谢曰四人问孝不同圣人语之各异要之非不同也盖亲天也不以事天之道事其亲者不足以为孝子圣人之言天也一言不足以该徧天理不足以为圣言既谓之天理矣何浅深之有哉樊迟游夏虽不在寝【疑】三桓子孙非志于圣学者然其言有及于孝亦不可不谓之切问也圣人对之舎性与天道又乌得而言哉何谓性与天道则爱敬是也生事之以礼舎爱敬则不能也父母唯其疾之忧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爱也不如犬马皆能有养而不敬敬也然则爱敬非生事之以礼乎生事之以礼圣贤语之详矣今不复道死塟之以礼非谓棺椁衣衾之美也必诚信可矣祭之以礼非谓傋九州之美味也知不以仁者之粟祀其亲必不享也则以仁者之粟祀其亲岂非以礼乎何谓礼顺理之谓也顺理则无违矣樊迟非茫然不知此有问于圣人者特欲质其目而已父母唯其疾之忧父母之爱其子无所不至惟其爱之是以忧之也以苟訾取危是所忧也以苟笑取辱是所忧也而况于好勇鬭狠乎苟不念此则亲之不忘我者有矣我之所以不忘亲者未之有也岂非不孝岂非不顺理不顺理岂非违也违则岂知生事之以礼哉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此言爱而不敬也禽荒者爱犬乘肥者爱马与好好色同亦爱之之至也故特以犬马语之爱其亲而不敬犹不足以为孝信乎事亲之犹事天也色难此非苟于从父之令悦其顔色而已至于有过则下气怡色以谏之谏而不聴则号泣以随之至于先意承志喻父母于道皆恐伤其色有事弟子服其劳必欲躬致其劳也有酒食先生馔欲将彻必请所与也
  杨曰不得不可以为悦无财不可以为悦得之为有财孟懿子盖得之而有财者故告之如此夫无财不可以为恱则人子之于其亲生事塟祭盖有不得尽其礼者然以其所以养养之至也虽啜菽饮水足以尽欢矣以其所以塟塟之至也虽敛手足形为不薄矣以其所以祭祭之至也虽涧溪沼沚之毛足以尽诚敬矣反是皆违也仲孙谥武非有柔嘉之徳也故以父母唯其疾之忧告之使无陵犯取祸以贻亲忧也子游子夏皆在文学之科盖多文之士也至亲无文故以敬养色难告之欲其知本之为贵也故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严威俨恪非所以事亲也所谓色难者如是
  尹曰色难谓承顺顔色为难若曾子养志是也先生父兄也服劳具食若曾元飬口体是也曾是以为孝乎言飬口体未得为孝也故孟子曰事亲若曾子可也
  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
  伊川曰囘于孔子之道无所不悦故如愚退而省其私所自得亦足以开发矣故曰不愚或问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如何曰孔子退省其中心亦足以开发也盖顔子见圣人之道无疑也如参乎吾道一以贯之便理会得曰唯若其他门人便须辩问也 又曰孔子门人少有会问者只有顔子能问又却终日如愚
  范曰顔子之性几于圣人于夫子之言无所不悦黙识而心通不疑故不问不问故无辨终日不违如愚而己及其退而与门人言则门人之于回不能如回之于夫子也故有问而回之所应亦足以发此所以知其不愚于夫子则如愚于其私则不愚此顔子所以为不可及也
  谢曰圣人之教虽多术然莫善于答问孟子尝曰而况于亲炙之者乎盖言入心通最为亲且切也然苟不至于不违之地则与亡则书无以异【疑】此顔子所以独为好学所谓不违者盖声闻相通虽以耳聴而实以神受也顔子于圣学之外无一毫私意留于视聴言动之间拳拳焉孜孜焉其好笃其心虚想起观圣人之形容犹将有得况于闻圣人之言乎则其不违也必矣所谓退而省其私然后知回也不愚圣人之意盖不如此圣人于眉睫之间察顔子之形容己知其不愚矣为此言者特以是证圣人察顔子之详非真实之言也
  杨曰黙而识之故如愚然孔子谓吾与回言终日则非止一二也是书所载顔渊之言无几则孔子所与回言羣弟子有不得而闻者矣非圣人之教人凌节而施也盖如此
  侯曰顔子具体而微去圣人特未化耳故闻圣人之言黙识而心通无所不悦所以终日不违如愚頽然其顺也夫子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圣人固己知其不愚矣云尔者有以发门人之进也尹曰回之学黙识心通何事于问辨其于孔子之言无所不悦故曰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明其道所以为不愚也
  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明道曰所以所为也所由所从也所安所处也察其所处则见其心之所存在已者能知言穷理则能以此察人如圣人也
  伊川曰以用也所为也由所从之道也所安志意之所安所存也 又曰视其所以观人之大防察其所安心之所安也
  范曰视其所以者知其用心之邪正也观其所由者考其所行之归趣也察其所安者究其所处之是非也以此三者取人无所匿其情矣夫逹视之谓观详视之谓察夫在巳者未至则在人者亦难知君子知已然后知人三者知人之常道也若夫大佞之似大贤大奸之似大忠则虽帝尧亦以知之为难苟以为难则易将至矣岂可不以尧难之为法乎
  吕曰所以今所自始所由昔所经由所安卒所归宿谢曰视其所以视其行事也观其所由观其动作也察其所安察其情性也君子小人虽行事不同然岂有无因而然者必有以也视其所以则可以观其识君子小人动作虽不同然谁能出不由戸何莫由斯斯道也故道有君子小人其所由则一也于此则可以见人之徳君子而不仁者有矣然而所安者仁小人何尝一日不在于善然而所安者利要其久则可以知其所安矣于此可以察人之诚视其所以以视其变事也观其所由观其常事也察其所安要之以久也所以在小人犹可以思虑为亦可以勉强至至于所由则动作态度之间难乎勉强也至其所安则顔色之间必有发见者尤所难勉强也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言必见于外也然非有徳者不能以此道观人故惟君子视小人如见其肺肝也后世为九证十二流之别其源亦出于此然岂如圣人为简且易也
  杨曰春秋传曰师能左右之曰以苟无济用之才则不能以也人之所由有邪正所至有逺近视其所以则知其才观其所由则知其行察其所安则知其至夫如是尚能廋乎哉
  尹曰视其所以者知其用心之邪正观其所由者考其所由之向背察其所安者究其所处之是非则人之情何所匿哉重言之者深明其不可匿也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伊川解曰温故则不废知新则日益斯言可师也所谓曰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也 又语録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只此一事可师矣如此等处学者极要理会若只指认温故知新便可为人师则窄狭却气象也
  横渠曰温故知新多识前言徃行以蓄其徳绎旧业而知新益思昔未至而今至之縁旧所闻见而察来皆其义也
  范曰温故而知新者进徳修业而不已也师者人之所取以为益也未有不自益而能益人者也温故者月无忘其所能知新者日知其所亡也扬雄曰其动也日造其所无而好其所新若此则可以为师矣吕曰师尚多闻故温故知新可以为师矣
  谢曰新故之相因特事变之不同然自一徳者观之莫知其异也温故而知新犹言极髙明而道中庸致广大而尽精微则故与新非二致也在温故不害其为知新则知新非进取之谓在知新不害其为温故则温故非不忘其之谓能温故知新岂徇物践迹者之所为乎故可以为师矣与记问之学岂可同日而语哉
  杨曰温故则月无忘其所能知新则日知其所亡子夏以为好学而夫子以为可以为师矣此书所谓惟斆学半也
  尹曰温故则不废知新则日益斯言可师也
  子曰君子不器
  伊川曰君子不器无所不施也若一才一艺则器也范曰形而上者道也形而下者器也君子以道为本故不入于形器者各适其用而不能通其变者也故舟不可以行陆车不可以行水大徳则工小徳则噐工者所以制噐也夫子之门人唯顔渊冉伯牛仲弓不可以噐名之自子贡以下皆噐也夫子之教人志其大者逺者而忘其小者近者故曰君子不噐游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噐君子体夫道者也故不器不噐则能圆能方能柔能刚非执方者所与也
  杨曰君子其犹规矩凖绳乎方圆平直之所自出非一器可名也
  侯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故不器
  尹曰车不可以行水舟不可以行陆器之于用也如此君子无施而不可安得而器之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伊川解曰践言则可信 又语録曰子贡问君子孔子告以先行其言而后从之而后可以为君子因子贡多言而发之 又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谓观人者彼能先行其言吾然后信之
  范曰君子言之必可行行之必可言故必先行之而后从之以言则言不浮行而皆有实矣子路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此君子之事也子贡之患非言之艰而行之艰故夫子以此告之
  杨曰言将行其言也则从之不行其言则去之兹其为君子与子贡在言语之科故告之以此
  尹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言顾行者也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伊川解曰周为徧及之义君子道周及于物而不偏比小人偏比故不能周 又语録曰周谓周旋不比谓不相私比也
  范曰忠信为周言其道之可以周徧也阿党为比言相比附而已君子唯忠信是与周焉者皆忠信也不患无党于天下故周而不比小人唯已之私唯利之从故比而不周然君子于义亦比子曰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也小人于不善亦周传曰顽嚚不友是与比周君子与小人昼夜隂阳相反而已
  吕曰周者以至公交物比者以私意交物故周训为徧又为忠信至公之交以忠信也
  谢曰天下之善如仁智圣贤皆有主名特君子不可以一端论也君子之道四夫子所不居则谓之圣人亦可又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则谓之贤人亦可要其所存所养盖喻于义而不懐惠上逹而非小知者也其所存养者如此试一想其为人将何以目之乎其必谓之君子可也此等岂可以器名之乎其所有虽不言而可喻其所行固无系吝之私以其不可以噐名故曰不器顔闵于圣人之一体未必优于子夏子游子张然而具体也孟子于清任和未必过于伯夷伊尹栁下惠然而不学三子也知此者可以识不噐之理矣以其不言而可喻故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先行其言行其所言也而后从之言其所行也能至于徳谐顽嚚虽不言而人皆知其为孝能让千乘之国虽不言而人皆知其为亷则行至而言不至何害其为君子如不言而四时行亦何害其为天乎以其无系吝之私也故曰周而不比君子无私好也无私恶也无私恶则何所亲无私好则无所不亲如日月之光岂择地而后照乎故为周而后可以不比也彼系情于濡沫之间谓惟予与汝者乃儿女之事壮士且不可为也而谓君子为之乎知此者可以知君子不比而周也
  杨曰忠信则无徃而不周故不比比则昵于私矣故不周
  尹曰君子道大周及于物而不偏比小人偏比故不能周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伊川解曰学而不思则无得力索而不问学则劳殆又语録曰学而不思则无得故罔思而不学则无
  进故殆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五者废其一非学也 又曰学原于思
  范曰学以治之思以精之学而不思则无得于内故罔罔之言亡也思而不学则无得于外故殆殆之言危也博学而多识非不美也然不能思以索之则无以致其精故罔而无得也殚思研精以求微妙非不善也然不能学以聚之则殆而不安或过乎中无以致其道故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学而思则有得于内也学则有治思则有得则无罔殆之过也
  吕曰学而不思如罔之无纲思而不学则不得其所安罔罔罗也殆危也不安也
  谢曰知崇则徳益崇下学则业益广崇徳而广业虽非二体然自其内外不合者观之不可以不两进也思知之事也欲其崇学习之事也欲其卑能习矣而不能思以精之则有习矣而不察之病民不可使知之正谓是也知及之而不能学以聚之则有穷大而失其所居之蔽夫子语季路以六言六蔽正谓此矣游曰多识前言徃行而考古以验今者学也耳目不交于物而悉心以自求者思也思则知敬以直内而中有主学则知义以方外而外有正学而不思则所学者不能以为已故罔罔者反求诸已而无实也思而不学则所思者不足以渉事故殆殆者应于事而不安也
  杨曰不思则无以自得故罔不学则居之不安故殆尹曰学而不思则罔然无所得力索而不学则劳而无所安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伊川解曰攻乎异端则害于正
  范曰攻者専治之也故木石金玉之工皆曰攻扬雄曰事虽曲而通诸圣则由之异端则曲而不通诸圣者也若杨朱墨翟是已其率天下至于无父无君岂不害哉人君之学苟不由尧舜文武周孔之道皆异端也
  吕曰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斯无邪慝今恶乎异端而以力攻之适足以自敝而已
  谢曰隠于小成暗于大理皆所谓异瑞然当定哀之
<经部,四书类,论孟精义__论语精义,卷一下>时去先王犹近故其失亦未逺姑存之则未甚害也欲攻之则无徴无徴则弗信弗信则民弗从其为害也莫大焉恐其不免推波助澜纵风止燎也故夫子于怪力乱神特不语而已无事于攻也彼有一识吾之门墙能以善意从我则其于异端岂待吾言而判哉若孟子之于杨墨不得不辨则异乎此
  杨曰异端之学归斯受之可也如追放豚则害矣尹曰适尧舜文王为正道非尧舜文王为他道君子正而不它苟攻乎异端则害于政
  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伊川解曰人苟耻其不知而不求问是终不知也以为不知而求之则当知矣故云是知也
  范曰仲由好勇勇于学则将强其所不知以为知小其所知以为不知故莫若必由其诚则是知也若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而已凡人莫不有此患有诸已而必信者鲜矣岂独由也哉
  谢曰子路勇于学者也彼其闲于死生之际盖有大过人者然舎故态而游夫子之门其为功不过数年之间若是其速则于道岂无强探力取之蔽乎故特语之以此知之为知之可以知不可以不知者也不知为不知不可知不必知者也如死生之説鬼神之情状在众人则以为不可知者矣然而在学者苟不知此岂非阙欤千岁之逺六合之外则众人有以不知为愧者矣在学者傥不知此则亦何害于道如此者盖非可以一言尽也傥能别识于此亦可谓知所存心矣亦可谓能充是非之心矣故曰是知也杨曰以不知为知岂知也哉子路以正名为迂是以不知为知也故语之如此
  尹曰仲由好勇盖有强其所不知以为知者故孔子诲之以此
  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伊川解曰多见而阙其不安者寡悔之道也君子行已能慎得禄之道也 又语録曰尤罪自外至者也悔理自内出者也修天爵则人爵至禄在其中矣子张学干禄故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为利禄动若顔渊则不然矣君子谋道不谋食学也禄在其中矣然学不必得禄犹耕之不必得食亦有馁在其中矣君子知其如此故忧道不忧贫此所以告干禄者也又曰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此所以告子张
  也若顔闵则无此问孔子告之亦不然或疑如此亦有不得禄者孔子盖曰耕也馁在其中矣唯理可为者为之而已矣
  横渠曰归罪为尤罪已为悔言寡尤者不以言得罪于人也行寡悔者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 又曰闻而不疑则传言之见而不殆则学行之中人之徳也闻斯行好学之徒也见而识其善而未果于行愈于不知者耳
  范曰夫子之门人顔渊闵子骞皆不仕于大夫漆雕开亦不欲仕也子张以仕为急故学干禄而夫子告以慎其言行修天爵而人爵从之矣夫子循循然善诱人故曰禄在其中矣苟能修身亦不废其干禄也吕曰疑者所未逹殆者所未安
  谢曰此子张以干禄之学问于夫子而夫子语之以干禄之道也或得之于徃训或得之于益友皆所谓闻也彼岂欺我哉然未能安于吾心皆所谓疑疑则勿言可也见非目见之见乃识见之见见之不疑然后行之不疑于见有所未安者不行可也闻疑而言见殆而行人虽不我罪我独于心无慊乎尤非人尤之乃自尤也多闻阙疑可以无慎又曰慎言其余多见阙殆可以无慎又曰慎行其余此皆有深意其惟近思者可以得之乎能至于此非特言满天下无口过行满天下无怨恶也若汝如此天下不用善则己用善则人其舎汝乎无天理则己有天理则神之聴之其舎汝乎此所以有必得禄之道也
  游曰行于己而为行故慎行则寡悔悔在心也应于物而有言故慎言则寡尤尤在事也易之言无悔者本诸心也故于行已者言寡悔言无尤者渉于事也故于应物者言寡尤咸同人复大壮无悔贲蹇旅大畜无尤非谓言可以有悔已
  杨曰闻见之多则知之未必尽也不能无疑殆疑而言之殆而行之不知阙其疑殆而慎其余则不无尤悔矣积尤悔之多则身之不能保何禄之干乎然学于圣人之门而问干禄宜非所学也故孔子以言行寡尤悔告之所以长善而救其失使知其求焉耳诗曰干禄岂弟盖是义也然子张孔子以为狂士则多闻见而不能阙其疑殆盖有之矣故其告之如此尹曰臣闻归罪为尤罪已为悔多闻而阙其所疑者寡尤之道也多见而阙其不安者寡悔之道也子张以仕为急故夫子告以慎乎言行修天爵而人爵从之故也能慎言行则禄在其中矣
  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伊川解曰举错得义则民心服
  范曰为国之道唯患乎枉直之不察是非之不辨也举君子而错小人则民服矣举小人而错君子则民不服矣
  谢曰天下之道二枉直而已天下之情二好恶而已好直而恶枉天下之至情顺其所好人之所以服也逆其所好人之所以去也然则为天下国家之道特在于举错之间而已故举错则同治乱则异然自古治日少而乱日多彼其心岂固欲举枉错直以拂天下之心哉盖无道以照之则自以为直自以为枉者亦多矣
  杨曰举错当人心则服矣
  尹曰举错得义则民心服也必矣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范曰季康子不能正身而欲民敬不能孝慈而欲民忠不举善而教不能而欲民劝不可得也夫子于君大夫之问未尝不以正对者急于民也
  吕曰既孝且慈上下交尽此所以使民忠也 又曰孝以尽乎内慈以尽乎外内外交尽忠之本也故可使民忠
  谢曰敬忠以劝虽三代之民何以加此如季氏者亦岂知此道真可以为天下国家也彼其所问盖故家遗俗之所传耳三者皆情性所有岂可以强为乎敬无体也惟庄可以聚之忠固有也惟孝慈可以居之劝非强勉也使知善之为善盖有不待诏而从之轻矣此三者皆不可以伪为善学者虽以此自养可也民虽不可使知之其能使不出于此道乎然则所谓成已成物有二致不可矣后世徒以法度绳墨紏持人心者亦多见其术之踈矣
  杨曰有戏慢之色则人易之故临之以庄则敬孝以身先之慈以子畜之则人知亲上矣善者举之不能者教之则人乐于为善矣故劝
  侯曰庄非敬也临之以庄孰不敬哉孝慈非忠也孝于亲而慈于下孰不为忠哉善者举而用之不能者矜而教之孰不劝哉虽尧舜之政不出于斯而已尹曰欲使民敬当临之以庄欲使民忠当先孝慈欲使民劝当举善而教不能未有不自己出而能化人者也
  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伊川解曰书之言孝则曰惟孝友于兄弟则能施于有政
  范曰政者正也正身而已未有不正身而可以正家不正家而可以正国者也故孝于父母友于兄弟施之于家而有政是亦为政矣岂必在位乃为政哉谢曰孝乎惟孝友于兄弟犹言父父子子兄兄弟弟此一家之政也一国能如此一国之政也天下能如此天下之政也岂有二道哉同是道也一人用之不见其聚而多天下皆用之不见其分而少天下皆乱而已独治在独善者处之不害为太平天下皆治而已未治在任重者处之犹以为不足然则论政者果有物我之限哉谓孝乎惟友于兄弟为政岂知道者之言乎
  杨曰为政者自家推之国而已此为政之本也夫子之于是邦也必闻其政至于为政则有不得而与焉以行示之而已是亦为政也故其言如此
  侯曰为仁自孝弟始推孝弟之顺施于有政则天下可以平何必民人社稷而后为政哉圣人言而世为天下法动而世为天下则行而世为天下道其为政孰御焉
  尹曰政者正也正身而已所以施于天下国家者其为道一也故孝友之施于家是亦为政奚必在位乃为政哉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
  范曰车无輗軏则跬歩不能进也无信则不可行于州闾乡党而况其逺乎故兵食可去信不可去匹夫不信犹不知其可而况于为天下国家无信其可行乎
  谢曰有诸已之谓信人而无信则无诸己矣孔孟论信如此然自不学者观之亦莫知所谓有者有何物也亦莫知所谓无者无何物也今且以形性之近论之圣人人伦之至虽不可以信言然自其因性言之亦可谓有是性自其践形言之自可谓有是形圣人固如此然众亦岂能舎是性亦何尝离是形何以谓之无也曰视之不见与无目同聴之不闻与无耳同则虽谓之无是形何不可之有当其操欲害人之心则几于无恻隠当其懐穿窬之心则几于无羞恶则虽谓之无是性亦何不可之有天与之而已不能有之以至于此求其有以异于游魂为变者已希尚可以谓之人乎世盖有魍魉之论惟斯人者可以当之以言其非有非无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取譬实不逺矣
  游曰人而无信以輗軏为喻何也曰忠信所以进徳而义也礼也以信成之人而无信则中无所主矣以之为仁则蹩躠而己以之为义则踶跂而已为智则诬为礼则伪无所施而可也輗軏大车小车所恃以行者也而有信则大徳小徳所资以进也故轮舆虽备而无輗軏则有车之名而无运行之实人而无信则虽居之似忠信行之似亷洁终不可入尧舜之道故其喻如此
  杨曰车无輗軏则无以引重而致逺人之于信犹是也故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舎是则不行于州里况天下乎
  侯曰信者有诸已也信于仁则为仁信于义则为义信于礼则为礼信于智则不凿不信则无此四者罔人而已犹大车之无輗小车之无軏可行之哉輗軏车待以行者也
  尹曰大车谓平地任载之车輗者辕端横木缚轭以驾牛者也小车谓田车兵车乗车軏者谓辕端上曲钩衡以驾马者也人而无信如大车无輗小车无軏言不可行也如是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伊川曰殷因于夏礼周因于殷礼损益可知黙观得者须知三王之礼与物不必同自画卦垂衣裳至周文方备只为时也若不是随时则一圣人出百事皆做了后来者没事又非圣人知虑所不及只有时不可也 又曰礼时为大湏当有损益夏商所因损益可知则能继周者亦必有所损益如云行夏之时之类可从则从之 又曰秦以暴虐焚诗书而亡汉兴鉴其必尚寛徳崇经术之士故儒者多儒者多虽未知圣人之学然宗经师古识义理者众故王莽之乱多守节之士世祖继起不得不褒尚名节故东汉之士多名节知名节而不知节之以礼遂至于苦节故当时苦节之士有视死如归者苦节既极故魏晋之士变为旷荡尚浮虚而无礼法礼法既亡与夷狄无异故五胡乱华夷狄之乱已甚必有英雄出而平之故隋唐混一天下隋不可谓一天下第能驱除尔唐有天下如贞观开元虽号治平然亦有夷狄之风三纲不正无父子君臣夫妇其原始于太宗也故其后世子弟皆不可使宗才使肃宗便簒肃宗才使永王璘便反君不君臣不臣故藩镇不宾权臣跋扈陵夷有五代之乱汉之治过于唐汉大纲正唐万目举本朝大纲甚正万目亦未甚举【因问十世可知遂推此数端】范曰夏商之礼皆圣人之所作也然而商周继之必有所损益焉所以适时之冝也其或继周者亦必有所损益可知也三代之礼至周而备后世虽有作者亦无以加矣故孔子曰吾从周虽有损益亦不出乎三代而已
  扬雄曰继周者未欲太平如欲太平舎之而用他道亦无由至矣
  吕曰按殷周已见之迹知理势之必然故可以推知百世
  谢曰子张之意以谓逺必有以验乎近亦可谓穷理之言也然意则有尽故圣人不以为然亦不以为不然直畅之以己意而已圣人之意如何以谓在我之前者既以考诸三王而不谬在我之后者又当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也因革损益之理出于穷则变而与民宜之不谓纂纣之余一无可因革绍尧之后一无可损益视其理之所在何如耳于此可见三王之用心矣此圣人于因革损益之理可知也继周者或有以圣继圣者乎不可得而知也或有以暴易暴者乎不可得而知也其知所以损益乎不可得而知也不知所以损益乎不可得而知也其唯可以徴诸庶民可以验诸鬼神者虽百世之逺有圣人作其必同乎此其可知也
  杨曰三代之礼相因而已非尽革也因时损益救其偏而已后之继周者无以易此故虽百世可知也观孔子对顔渊为邦之问其损益之理可知也侯曰损过益不及虽百世可知也奚止十世哉三代之损益不越斯而已
  尹曰臣问三王之礼不同自画卦垂衣裳至周方备皆因时损益而然也推之则商因于夏周因于商从可知矣后世若能知损益之道虽百世亦由是也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謟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伊川解曰不当祭而祭之謟乎鬼神也时多非礼之祀人情狃于习俗知义之不可而不能止盖无勇耳范曰非其鬼而祭之则是非所事而事之也见义不为者所当为而不为也夫可为而不为与不可为而为其失则均故祭非其鬼者为謟见义而不为是无勇也
  吕曰謟生于过无勇生于不及也推是二端以明过与不及之害
  谢曰此一立义虽异而意则相循隂阳交而有神形气离而有鬼知此者为智事此者为仁惟仁智之合者可以制祀典祀典之意可者使人格之不使人致死之不可者使人逺之不使人致生之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则鬼神之情状岂不昭昭乎若夫不知不仁者不足以与此亦岂知鬼有不神者乎而又当政教失礼义废之时则非所祭而祭之者宜其纷如也圣人于此时欲骤而语之则无证欲秩之以礼则无位其忧深思逺之所为以谓傥能知所祭而祭之则鬼神之礼未为不明于天下也祀典犹不丧也盖鬼神之理不明于天下原于非所祭而祭之此其所以祈于不谄焉知謟为可耻而又能勇于不为庻乎经正矣故继之以见义不为无勇也仁且不武盖有如公子家者则知及之而勇不能行者盖有矣然此之所谓见亦岂真所谓见哉使其如见所好则岂不能如父母之爱赤子使其如见所讐则岂不能如鹰鹯之逐鸟雀谓不能为吾不信也恂恂仁者有如吴祐而能抗跋扈之威此可见矣又况于自反而缩者乎
  杨曰非享亲报本皆祭非其鬼也徼福于非其鬼非謟而何夫气集义所生也见义不为其气馁矣焉得勇
  尹曰臣闻师程颐曰不当祭而祭之謟于鬼神也时多非礼之祀人情狃于习俗知义之不可而不能止盖无勇耳

  论语精义卷一下
<经部,四书类,论孟精义__论语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精义卷二上
  宋 朱子 撰
  八佾第三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伊川解曰忍为是则何所不能为也
  范曰天子用八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自上以下降杀以两而已然两之间不可毫髪僣差君臣上下非礼不定故也陪臣而僣天子乱莫大焉孔子为政先正礼乐则季氏之罪不容于诛矣
  吕曰陪臣忍僣天子则降自天子无所不可忍为游曰人臣僣国君之礼是无君也陪臣僣天子之礼是无王也季氏以八佾舞其心遂无王矣是将防本塞源冠履倒施灭天理而壊人伦矣此而可忍孰不可忍也
  尹曰舞于礼有数天子用八诸侯用六大夫用四士二陪臣而僣天子乱莫甚焉忍为是则何所不能为也孔子为政礼乐在所先季氏之罪不容于诛矣
  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伊川曰周公之功固大矣然皆臣子之分所当为鲁安得独用天子礼乐成王之赐伯禽之受皆非也其因袭之弊遂使季氏僣八佾三家僣雍彻故仲尼于此着之
  范曰成王赐鲁以天子礼乐惟用以祀周公于太庙非使鲁君亦得而用之也周哀鲁僣窃取而用之习以为常三家僣其君故至于用天子之礼其所由来盖有渐矣夫子力未能诛也则正言之而已
  谢曰此一节圣人所伤意不在于僣礼乐特论小人无忌惮也无忌惮则不仁不知何所不至八佾舞于庭不仁者之所为以雍彻不知者之所为雍彻义也容有不知八佾数也岂有不察于汝安乎亦可谓忍矣君子于其所不当为不敢须臾处如负芒刺不忍故也而季氏则忍矣推此心以徃则弑父与君何所惮而不为故曰孰不可忍也岂非不仁者之所为乐之歌非取其声取其义也义与事称则名辨而实喻义不称事则亦何以歌为哉三家者盍自省其亦有穆穆之容乎其亦有相予祀事之辟公乎有此则可以雍彻矣无是事而雍彻辟如猿狙衣以周公之服人不谓之周公鸣鸠傅以冲天之翼人不谓之焦明也故曰奚取于三家之堂三家傥知此理则奚肯以雍彻乎岂非不知者之所为邪
  杨曰舞用八佾祭以雍彻天子之礼也而礼之于上下犹冠履之不可易也纳冠于足其可乎舞八佾于季氏之庭相维辟公天子穆穆歌于三家之堂则甚夫纳冠于足也虽庸人孺子亦知其不可而季氏三家忍为之则肆为逆乱无不可忍者其为不仁甚矣所谓人而不仁如礼乐何者斯之谓欤
  尹曰三家之僣以雍彻祭雍之诗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三家之堂何有于此其无忌惮也如是故并其辞而记之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伊川解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则无序而不和范曰仁者爱人必能自爱其身事得其序谓之有礼得其和谓之有乐惟仁者外有其序内有其和则无不慊乎吾心矣不仁之人不爱其身而由于不正则无礼乐故曰如礼乐何若季氏之八佾三家之雍彻谓之有序有和可乎八佾天子之舞也雍天子之诗也虽僣之而礼乐明甚人末如之何然则礼乐不可僣而人自僣也
  吕曰礼乐之情皆出于仁不用礼乐则已如用之则不仁之人何所措手足乎
  谢曰礼者履此者也知此则知礼矣乐者乐此者也知此则知乐矣未能造次颠沛由于是以何为此故曰如礼何未能不忧以何为此故曰如乐何造次颠沛由于是非仁不能也则仁亦足以备礼矣不忧非仁不能也则仁亦足以敦乐矣舍表不可求影舍源不可求委则礼乐决非不仁而能也
  游曰人而不仁则人心亡矣以事父必不孝其如父子之礼何以事君必不忠其如君臣之礼何在宗庙之中上下同聴之而和敬彼且不敬其如宗庙之乐何在族党之中长幼同聴之而和顺彼且不顺其如族党之乐何是其为礼也必伪而慢易之心入之矣岂足以治躬其为乐必淫而鄙诈之心入之矣岂足以治心
  杨曰先王以礼乐合天地之化故大人举礼乐天地将为昭焉不仁之人其如礼乐何
  尹曰乐由天作礼以地制皆正理也仁者天下之正理夫人而不仁其如礼乐何失正理则无序而不和矣
  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伊川解曰饰过则失实故寜俭丧主于哀故宁戚又语録曰礼者理也文也理者实也本也文者华也末也理是一物文是一物文过则奢实过则俭奢自文所生俭自实所出故林放问礼之本子曰礼与其奢也宁俭言俭近本也【此与形影类矣推此理则甚有事也】又曰奢自文生文之过则为奢不足则为俭文者称实而为饰文对实已为两物奢又文之过则去本逺矣俭乃文不足此所以为礼之本又曰华多者少实故礼与其奢也宁俭
  范曰夫祭与其敬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敬有余也丧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也礼失之奢丧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随其末故曰礼奢而备不若俭而不足之愈也丧易而文不若戚而不文之愈也俭者物之质戚者心之诚故为礼之本知本则能礼故大其问
  谢曰当定哀时文武之道未坠于地人之目见耳闻朝夕从事于礼者犹不异于先王之文也所以异者特文至而实不至耳文至而实不至斯有勉强不诚之林放独能于頽波之中习矣而察也问礼之本岂不曰先王之意至于如是而已乎盖不如此圣人之于礼不求之人而求之天下稽之度数而稽之性情又不如老庄之徒徒识其末节遂以为忠信之薄厌弃而絶灭之故嘉其问而语其故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论至理则过犹不及论品节则质为近道俭与戚去性为未逺奢与易流于情矣此洪荒之世所以犹愈于文灭质之时也晏子于礼尝过俭矣与难于为上之大夫所得孰多曾子之执丧尝过戚矣与朝祥而暮歌所得孰多知此则三千三百之仪其致一也
  杨曰礼始诸饮食故汚樽而坏饮为簠簋笾豆罍爵之饰所以文之也则其本俭而已丧不可径情而直行为之衰麻哭踊之数所以节之也则其本戚而已周哀世方以文灭质而林放能问礼之本故夫子大而告之以此
  尹曰文胜则奢质胜则俭当是时也礼有文胜之林放问其本孔子所以大之故曰与其奢也宁俭俭非中然近于本也丧以哀为实故与其易也宁戚亦近本之意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伊川解曰夷狄且有君长不如诸夏之僣乱无上下之分也 又语録曰叹夷狄且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又曰此孔子言当世大乱无君之甚若曰夷狄犹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范曰天地定位而有君臣所贵乎君臣者有上下而礼义有所措也夷狄虽有君而无礼无义故不如诸夏之亡夫非礼无以为国有国而无礼则亡为愈若诸夏而无礼则又夷狄之不如也
  吕曰所贵于诸夏者礼义存焉耳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者盖有礼义以维之此夷狄所以不可弃也
  谢曰天下岂有无君之国哉夷狄与中国一也至于论礼乐法度刑政之所加财赋之所出此特其俗耳中国定哀之时陪臣执国命政在大夫礼乐法度谁其尸之安在其为君臣之义也若夷狄之有君令之必聴敺之必从其有如是乎以是度之不如夷狄之有君也
  杨曰陪臣用天子礼乐无君甚矣故言夷狄不如伤之也
  尹曰孔子伤时之乱曰夷狄犹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亡非实亡有而不能尽其道尔
  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女弗能救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
  范曰冉有从季氏夫子岂不知其不可告也然而圣人不絶于人尽己之心安知冉有之不能救季氏之不可諌也既弗能正则美林放以明泰山之不可诬是亦教诲之道也
  谢曰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士庶人祭祖考此其礼之文非故为等杀以别尊卑盖有至理存焉诸侯不得祭天地大夫不得祭山川亦犹士庻人不敢以他人之祖祢而祭于已之宗庙也而况祭则受福非神福也乃自福也季氏之旅于泰山不过求福而已曽不知祭所当祭福犹不自外至况以陪臣旅于泰山乎泰山虽欲福之亦安得而福之此祭祀之本意也故曰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
  杨曰诸侯祭名山之在境内者则泰山鲁所祭也季氏忍僣天子之礼乐矣况其国君乎旅泰山亦无足道者而孔子欲救之盖当是时政之在季氏久矣非鲁之君臣所能正也故欲正其小者为之兆而已易曰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方屯难之时膏泽不敷权移于下政非己出人君之屯也权移于下而欲骤正之取凶之道也故大贞凶小贞吉渐而正之也孔子欲救旅泰山者姑小贞之而已其后昭公卒至败亡失此故也然祭其非所当祭则鬼神弗享矣林放犹能问礼之本况泰山乎言此又以大林放之问也然不以罪冉有盖孔子以为具臣矣故不以是望之也侯曰泰山非季氏所当祭也僣侈为甚故叹曰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林放犹能问礼之本泰山岂受非礼之祭乎
  尹曰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山川季氏陪臣旅于泰山可谓僣矣冉有仕于季氏而不能救故孔子叹之谓林放犹能问礼之本泰山岂复受非礼之祭也
  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伊川解曰射者正巳而已非有争也其争也君子言君子其争乎又语録曰仁者如射射而不中不怨胜已者反求诸已岂有争者也故曰其争也君子又曰下而饮非下堂而饮离去射位而饮也若下堂而饮则辱之甚无此 又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故曰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言不争也若曰其争也是君子乎
  横渠曰君子无所争彼伸则我屈知也彼屈则吾不伸而伸矣又何争 又曰下而饮者不胜者自下堂而受饮也其争也争为谦让而已
  范曰君子谦以自牧于人无所争其于射则勇于正己故必求中强于正人故欲辞让揖逊而升者先人后已也下而饮正己以率不正也正己以礼正人以义此君子所争也
  吕曰古之射礼胜饮不胜胜者之争争于辞爵不胜者之争争于自下故揖让而升相为让而已下而饮非谓下堂止谓自贬下而自饮执弛弓説决拾皆自贬下之义
  谢曰惟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惟无所争然后可以见君子惟射可以似君子已有善思与人同人有善若出诸已每相忘于至足之地何所事于争乎方射之时揖逊而升揖逊而下揖逊而饮果何事于争乎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至此则所谓君子其必我得之矣故曰其争也君子
  杨曰君子无所争必于射而后见盖射者人所争故也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乎盖言其不争也于射而不争则无所争可知矣
  尹曰射者正己而已非争也观其揖逊而升下而饮君子其有争乎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盻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己矣
  伊川解曰美质待礼以成徳犹素待绘以成绚子夏能喻故曰起予 又语録曰素喻质绘喻礼凡绘先施素地而后加采如有美质而更文之以礼
  范曰巧笑倩兮美目盻兮外有其容内有其质也素为之质譬则徳也绚为之采譬则容也绘事后素者采为素之后也记曰忠信之人可以学礼故质为之先礼为之后凡学礼者必先诚信而后可也夫子之美卜商以其知所先后可与入徳矣君子有本有文有实有华则可谓备矣
  谢曰倩盻容也素质也绚饰也容可以为饰必曰素以为绚兮则硕人之容其必有本矣故绘画之事如之君子之于礼亦何以异此有不忠不信之人而欲以禹行舜趋为礼亦悮矣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圣人于目见耳闻无非妙道而况论学之际必有感于理而深发于性情者若以子夏礼后之问谓圣人之知所未及足以起予则非也子夏之为诗与子贡之告徃知来之意则一然赐也因论学而知诗商也因论诗而知学故皆可与言诗矣
  杨曰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学礼苟无其质礼不虚行此绘事后素之説也夫善教者使人继其志孔子曰绘事后素而子夏曰礼后乎可谓能继其志也非得之于意言之表者能之乎商赐皆可与言诗者以此若夫玩心于章句之末则其为诗也亦固而己矣然绘事后素自子夏发之故有起予之言亦教学相长之义也
  尹曰美质待礼以成徳犹素待绘以成绚子夏能喻故曰起予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徴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徴之矣
  伊川解曰夏商之礼未尽亡也而杞宋之文籍法度不足借也故夫子不能成之
  横渠曰无证而言取不信启诈妄之道也杞宋不足证吾言则不言周足徴则从之故无徴不信君子不言
  范曰夏商之礼孔子尝学之矣杞宋圣人之后而文献不足以成焉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苟无其人虽圣人无与成之夫以禹汤之典法孔子岂不欲用之哉求之杞宋不可得矣此所以从周也然则周有其人乎曰周之礼也近举而措之天下无难矣非若夏商之逺故也
  吕曰征考据也二代之礼以孔子之学亦止能言其制作之意尔若求实迹以考据必在杞宋二国有史书可考有贤者可访然后得之由二者之不足故无所考据
  杨曰三代之礼相因不能相无也故周之文监乎二代而已古之王者必立二王之后非徒兴灭继絶而已盖使之承统先王修其礼物庻乎后世有考焉则文献足徴矣周衰祀宋之君不能践修厥犹则文献皆不足也孔子虽能言之而不能征之矣无徴不信不信民不从则礼其可兴乎
  尹曰夏商之礼未尽亡也而宋之文籍法度不足考证故夫子不能正也
  子曰禘自既灌而徃者吾不欲观之矣
  吕曰荀卿言丧之未小敛也大昏之未发齐也祭祀之未纳尸也正与此意合礼既灌然后迎牲迎尸则未灌之前其诚意交于神明者至矣既灌而后特人事耳故有不必观也
  谢曰自夏礼吾能言之至吾不欲观之此孔子论三代之礼盖夏之礼在商之礼在宋周之礼在鲁圣人尝曰我欲观夏道是故之而不足征也吾得夏时焉我欲观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徴也吾得坤干焉又曰我观周道幽厉伤之吾舎鲁何适矣圣人考诸三王而不谬于其礼何所疑然而无徴则不信不信则民弗从也考之宋已如彼考之当今又如此前世之礼则文献不足鲁之礼则既灌而徃吾不欲观之也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其意与此同盖祭之礼或先求诸阳或先求诸隂若商人尚声臭味未成乐三阕然后出迎牲此求诸阳也周人尚臭故灌以圭璋用玉器然后迎牲此求诸隂也然则灌者其祭之始乎既灌而徃不欲观则一祭之间举可知矣鲁之郊禘如此则周之礼又可见矣
  杨曰祭以精意为主灌用郁鬯贵气臭而已故祭有三事而献之属莫重于灌以精意尤在于是故也灌而有不至则其余不足观也已又曰礼莫重于祭祭莫重于灌盖求鬼神于幽隂之时未致其文于此而能致诚以格鬼神则自灌而往其威仪度数足观矣若不既其实而徒以繁文从事何足观乎故孔子尝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盖叹时也易曰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又曰二簋可以用享其不贵物而贵诚如此
  或问禘之説子曰不知也知其説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
  伊川解曰灌者祭之始也自灌以往皆不欲观盖非一事之失也先儒皆谓以鲁逆祀而云是固失礼之大者其节文皆失也天下之事苟能使之中礼则致治如示诸掌也其曰不知者不欲显言之也非止禘也因禘失礼之甚而言尔 又语録曰禘自既灌而往不足观从首至末皆非也知孔子不欲观之説则于天下知其万事各正其名则其治如示诸掌 又曰灌以降神禘之始也既灌而徃者自始至终皆无足观言鲁祭之非礼也不知者盖为鲁讳如自此事而正之其于天下如指掌之易 又曰孔子曰其如示诸掌乎指其掌中庸便曰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盖有疑孔子之语中庸又指郊禘之义以发之 又曰禘者鲁僣天子之大祭也灌者祭之始也以其僭上之祭故圣人自始灌以往不欲观之矣或问禘之説子曰不知也者不欲斥言也知其説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此圣人言知此理者其于治天下如指其掌甚易明也盖名分正则天下定矣
  范曰鲁逆祭宗庙乱礼之大者也故不欲观之不以告人而曰不知者讳国恶也苟知其説而正之则由此以正天下之事如指掌而己孔子于鲁先簿正祭器祭器且正之而况于昭穆乎正昭穆以正父子君臣则人伦明而王道从此始矣圣人先正其本后治其末也
  吕曰禘者禘其祖之所自出其所以尊祖之意莫重乎此人本乎祖天下之本皆从此出虽圣人亦未易言之故曰不知也不知者不可尽知也
  谢曰此皆因论禘而立文禘尝之义大矣其昭穆之序笾豆簠簋之列非唯孔子知之或人亦知之也其问于夫子者盖求所谓交鬼神之道交鬼神之道岂止禘而已郊社之义从可知也鬼神之情状圣人以为知不可也以为不知亦不可也谓之不知其犹孟子养浩然之气而曰难言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此告之以交鬼神之道也知其説则知鬼神之情状矣知鬼神之情状则能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故曰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
  游曰祭祀之义非精义不足以究其説非体道不足以致其义盖惟圣人为能飨帝为其尽人道而与帝同徳惟孝子为能飨亲为其尽子道而与亲同心也孝子之至通乎神明而神祗祖考安乐之则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始可以言明矣夫如是则于为天下国家也何有宜乎众人所不得闻也故或问禘之説孔子答曰不知也其曰知其説者之于天下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则又以明其不可不知也是礼也中庸兼郊社禘尝言之其説亦当如此古人之所谓通乎一万事毕也论语特因或人之问而发之故止及禘之説耳成王自谓予冲子夙夜毖祀盖雝雝在宫肃肃在庙者文王纯徳之容而曽孙笃之所以致太平也若言禘大礼其义众恐非其质也恐与中庸意异
  杨曰禘尝之义大矣治国之本也不可不知也明其义者君也能其事者臣也不明其义君道不全不能其事为臣不全非或人可得而问也故告之以不知而已其为义大岂度数云乎哉盖有至赜存焉知其説者其于天下乎何有
  尹曰鲁用天子礼乐盖成王之赐伯禽之受皆非也则鲁之郊禘非礼也可知是以自始及末皆不欲观之知其説则治天下其如示诸掌也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
  伊川曰祭如在祖宗也祭神如神在祭在外神也祭先主于孝祭神主于恭敬 又问祭起于圣人制作以教人否曰非也祭祀本天性如豺獭鹰皆有祭皆是天性岂人而不如物乎圣人因其性裁成礼法以教人耳
  范曰祭如在者祭先也神非其鬼嫌于不同故曰如在皆不可欺也君子七日戒三日斋必见其所祭者诚之至也是故郊则天神降庙则人鬼享皆肉已以致之也有其诚则有其神无其诚则无其神可不慎乎吾不与祭如不祭者诚为实礼为虚也
  谢曰祭如在谓无【一作为】尸者言祭神如神在谓见其所祭者而言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昔伯高之丧孔子之使者未至冉有摄束帛乗马而将之圣人于赙赠之礼犹曰徒使我不诚于伯高而况于祭乎故曰吾不与祭如不祭
  杨曰祭如在事死如事生也祭法曰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天子祭百神诸侯在其地则祭之所谓祭神也夫斋必见其所祭者故皆曰如在非尽其诚敬不能也故孔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以是故也
  尹曰事死如事生事神亦然吾不与祭如不祭诚有所不至也
  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伊川解曰奥喻贵臣灶喻用事者夫子知其意故抑之云若获罪于天求媚何益也 又语録曰获罪于天无所祷何为媚奥何为媚灶 又曰奥尊者所居喻富贵灶一家所切喻当权
  范曰奥者室神之主祭之尊者也庻士庻人或立戸或立灶祭之小者也媚于灶者小以至大也夫人一不正其心则获罪于天虽祷于神无益也何媚灶可以致其福乎
  吕曰室西南隅谓之奥尊者所居也灶主饮食家之所有事也故以奥况人君灶况执事当孔子之时天下之国皆执政用事王孙贾所以劝孔子者犹弥子云孔子主我衞卿可得之意也孔子以为有命自天若无义无命是所谓获罪于天也
  谢曰知获罪于天为无所祷则知获罪于人无所媚矣王孙贾之意不过使孔子媚已耳在圣人之意则曰我宁媚于奥直求福于天也其言则逊而不逼止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使王孙贾知此意则不为无补使王孙贾不知此意则非以取祸
  杨曰媚灶非理也逆天而动则得罪于天矣天者理之所自出也得罪于天尚安所祷乎王孙贾欲孔子之媚已也而以斯言问之故子告之如此使知君子之所为有义有命也
  尹曰王孙贾欲夫子媚于已夫子知其意故抑之曰若获罪于天求媚何益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范曰唐虞官百夏商官倍周三百焉事之多少不同夏商如是而足矣而周之礼则其文大备时使之然也圣人不能先时亦不能违时故记曰礼时为大夫子从周礼者以时措之宜也
  谢曰礼之文出于与时宜之燔黍揷豚与以燔以炙陈其牺牲备其鼎爼污樽抔饮与酒在室醴醆在戸粢醍在堂澄酒在下蒉桴土鼔与列其琴瑟管磬钟皷文质虽不同然有自来矣故周监于二代其文为备也圣人有其徳无其位特学之而已于时王之礼不敢不从也故中庸曰吾説夏礼祀不足徴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使孔子有其位而制作礼乐盖将考三代之礼而损益焉如乗殷之辂岂必从周也如以作俑者为不仁为刍灵者为善岂必从周也盖非天子不制度不议礼不考文也
  杨曰周监于二代而损益之其文备矣故曰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者从其监二代也夫周立夏商之后使之统承先王修其礼物因时制冝有可考者然后能圣人复起无以易此也
  侯曰周之礼乐比二代为备都都乎文哉言其盛也吾从周不敢反古之道也其损益固尝告顔渊矣尹曰三代之礼文至周大备美其文而从之
  子入太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毎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
  伊川曰虽知亦问钦慎之至也
  范曰国以宗庙为本所以教民孝也鬼神视之而不见聴之而不闻圣人尤尽其敬焉故入太庙每事问慎重之至则是礼也
  吕曰礼虽有经不能无变所以问者虑有所变不可不知问而知之然后可以议礼之得失礼所当问非独慎也
  谢曰孔子考三代之礼议时王之得失于蜡则喟然而叹禘则不欲观其于礼亦自任矣岂其入太庙而疑之也盖虽从大夫之后于礼之阙失有不得而正欲有谋焉其将谁可于入太庙姑与祝史语之也毎事问祝史有知其失者其能无动乎使其无所知其能无疑乎由此将以问而辩之或以告而改之冀有补也或人岂知我者子宁与之辩哉曰是礼也其意犹曰慎之至也
  杨曰每事问敬其事也夫是之谓礼盖笾豆之事则有司存君子有不与知焉者不知为不知是乃所以为知也
  侯曰子入太庙毎事问慎也礼之得失圣人亦欲知之故毎事问
  尹回礼者敬而已矣虽知亦问慎之至也其为敬莫大于是谓之不知礼者岂足以知孔子哉
  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明道曰射求正诸己主于容体不専以中为善也与为力而射者不同科此古之道也
  伊川解曰射有五善不必専以主皮为功也功力非一端苟有可取不必同科也古者取善之周也 又语録曰为力犹言为功射有五善为功不一故曰不同科所谓五善者观徳行别邪正辨威仪【云云】横渠曰君子之射以中为胜不必以贯革为胜侯以布鹄以革其不贯革而坠于地者中鹄为可知矣此为力不同科之一也
  范曰射求正诸己故以观徳不必以主皮为善与为力而射者不同科也若専取于中而无其徳行则是尚力而已君子不贵也诗云不失其驰舎矢如破若王良之御为之范者不主皮之谓也为之诡遇者为力之类也
  谢曰容体比于礼其节比于乐中多者得与于祭容体不比于礼其节不比于乐中少者不得与于祭射而贯革主皮也射而不贯革不主皮也虽不主皮然无害于中则比于礼乐亦可见矣主皮不主皮以其力之不同也
  杨曰容节可以习而能力不可以强而至故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言古之道以正今之失尹曰射有五善不必専以主皮为功也功力非一端苟有可取不必同科也古者取善之周也
  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范曰事若无益而不可损若无有而不可亡存其名而实不去覩其物而礼不废者告朔之饩羊是也子贡知爱羊而不知爱礼是养其小体而亡其大体也故夫子诲之使知礼之为重而费不可以苟省也谢曰当是时告朔之礼已亡是以子贡欲去饩羊礼之存亡何与于一羊圣人以为羊存则政举将有所考譬犹以薪火也是以夏之政虽衰禹之礼未亡故汤得而用之商之政虽衰汤之礼未亡故文武得而用之夫子又安知不有王者作将举而措之天下乎是以爱之然而惜乎其终废也三代之后虽有志之士以兴斯道为己任者终不可得以其文不足故也
  杨曰告朔诸侯所以禀命于君亲礼之大者鲁不视朔自文公始故子贡欲去其饩羊也夫饩羊存则告朔之名未泯也虽无禀命之实不犹愈于其已乎饩羊去则礼随而亡矣孔子所以爱其礼也
  侯曰羊存则礼存羊亡则礼亡礼之存亡固不在羊亦其物也故曰尔爱其羊我爱其礼羊存则后之习礼者举之易故也
  尹曰礼废矣羊存犹得以识之
  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謟也
  伊川解曰当时事上之礼简也 又语録曰事君尽礼在它人言之必曰小人以为謟圣人道洪故止曰人以为謟或问孔子尽礼人以为謟礼与謟异矣謟何疑于尽礼曰当时事君者于礼不为尽也故以讥圣人非孔子而言必曰小人以为謟也孔子曰人以为謟而已圣人之道大徳宏故其言如此
  范曰事君不尽礼者君有过必不犯是以常为謟也事君尽礼者君有过必犯是以不为謟也
  谢曰观郷党之所记与拜下之语可以见夫子之尽礼于君也鲁衞之君以徳则事我者也亦何可当斯礼然圣人所以必尽礼者以其畏天命畏大人故也自其不知天命不畏大人者观之宜以为謟矣圣人且以我为有义不可也且以人为无义不可也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謟云者其言非怨非怒直以待知者知此道也不期于自明也孟子人尝以为不敬齐王矣其言曰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道则直矣与夫子所谓事君尽礼人以为謟其立言则异圣贤之分固如此 又曰孔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謟当时诸国君相怎生当得圣人恁地礼数是他只管行礼又不与你计较长短与上大夫言便訚訚如也与下大夫言便侃侃如也冕者瞽者见之便作过之便趋盖其徳全盛自然到此不待勉强做出来气象与孟子浑别孟子説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犹自叅较彼我未有合一底气象
  杨曰如拜下之类则拜上者宁不以为謟乎
  尹曰叹当时事上之礼简也
  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范曰圣人之言出于天理而未尝以私意凿也若天地之于万物大者与之大小者与之小此贤人所以不及也
  吕曰使臣不患不忠患礼之不至事君不患无礼患忠之不足
  谢曰不能使臣以礼谓之以贵治贱则可非为君之道不能事君以忠谓之以贱事贵则可非为臣之义观后世视之如土芥畜之如犬马然后知三代之君以礼使其臣也诗不云乎中心好之曷饮食之此以礼使臣也观后世视之如国人疾之如冦雠然后知三代之臣以忠事其君矣诗不云乎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此以忠事君
  杨曰鹿鸣既饮食之又实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后忠臣嘉宾得尽其心焉君使臣不以礼则臣虽欲尽忠不可得也
  侯曰君使臣以礼尽君道也臣事君以忠尽臣道也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知礼知忠则诚敬之道立而仁矣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孔子对曰以礼以忠君臣之道尽矣圣人之言无精粗逺近顾知之者如何尔以礼尽忠虽尧舜不过如此伊川先生曰圣人之言其逺如天其近如地者此也
  尹曰君臣以义合者也故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
  子曰闗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明道曰乐得淑女以配君子不淫其色是乐而不淫哀窈窕思贤才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是哀而不伤伊川解曰乐得淑女非淫其色也哀思之切无伤善之心也切于色乃伤善也 又语録曰大凡乐必失之淫哀必失之伤淫伤则入于邪矣唯闗雎则止乎礼义故如哀窈窕思贤才言哀则思之甚切以常人言之直入于邪始得闗雎则不然故不至于伤则其思也亦异乎常人之思矣
  范曰此言其声之和也求之诗则琴瑟钟皷乐也寤寐辗转哀也乐者【阙】之事哀者【阙】之事淫者乐之过伤者哀之深也发而不中节则不和不和则无以为闗雎矣
  吕曰哀谓恻怛至诚而已如礼传所谓无服之丧内恕孔悲也
  谢曰乐得淑女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闗雎之义也孔子于此非特论闗雎之义因示天下以性情之正而淫伤非性情之正也乐而不淫无恶于乐也哀而不伤无恶于哀也闗雎之义发乎情止乎礼义是以圣人有取焉能知礼乐正反之节而善养其性情者不过如此与乐而淫哀而伤非特相近而不同也惟深于道者可以黙而识之矣游曰常情之哀乐皆出于私意故其乐必淫于已其哀必伤于人闗雎之乐在于得淑女则异乎人之乐也故不淫其色其哀在于思贤才则异乎人之哀也故无伤善之心先王之用心忧乐以天下而已故太姒所以冝为文王之配
  杨曰乐得淑女而已故不淫哀窈窕思贤才而已故不伤
  尹曰以诗考之谓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是乐而不淫也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哀而不伤也钟皷琹瑟乐也寤寐辗转哀也然则乐不失于淫哀不失于伤其声之和发而皆中节者也
  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諌既徃不咎
  伊川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谏既徃不咎者大槩相似重言者所以深责之也如今人嗟惜一事未尝不再三言之也 又曰社本主字文误也
  范曰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指诸掌君有问焉则宜对以义何取于木而又曰使民战栗孔子深非宰我戒以言之出不可不慎其以此故欤吕曰使民战栗者哀公之言也哀公为政将以刑威民故縁周人以栗之説而为解以传会其意宰我知松柏栗皆所以宜木而非所取义不为之辨故孔子以三言责之盖哀公初有此意尚在可救不可便同成事遂事之比
  谢曰各以其土之所宜木以为主从古以然故宰我因哀公之问以三代所宜不同对之哀公不知其意而曰使民战栗失之矣宰我阿其意而不能辨之也子闻之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谏既徃不咎言哀公此语非成事尚可説也非遂事尚可諌也非既徃何不可咎也
  杨曰已成不及改故不説春秋传曰大夫无遂事遂言専也遂事非己所当与故不諌既徃而咎则责人无己矣皆君子不为也哀公问社而宰予以所宜木对哀公曰使民战栗则失其防矣由是而使民必有非其道者然哀公之言非此三者之谓宰予所宜救正也而莫之救孔子是以言之以正宰予之失
  侯曰社三代各以其土之所冝木为之故不一也哀公问社于宰我而宰我以松柏栗为对哀公有意于刑威故曰使民战栗宰我不能正言其事哀公之言未为成事遂事与夫既徃孔子所以责其不説不諌不咎也
  尹曰古者各以所冝木名其社非取义于木宰我不知而妄对故夫子责之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伊川解曰谓管仲器小非止谓不知礼也或问其知礼乎故答以不知器大则自知礼矣
  范曰扬雄曰大器其犹规矩凖绳乎先自治而后治人之谓大噐大器则王者之事也夫惟器小是以有三归反坫礼者理也臣无君之事而僭君之礼岂理也哉
  谢曰杨子云齐得夷吾而霸仲尼曰器小请问大器曰大器其犹规矩准绳欤先自治而后治人之谓大器此説非是孔子之意直以管仲为不可大受也管仲相桓公覇诸侯一匡天下民受其赐其功大矣然君淫亦淫君奢亦奢则其得君而専国政岂以天下为心哉不过济耳目之欲而已曾不知有三归官事不摄树塞门与反坫于汝何加焉甚可鄙贱犹儿女子得意于衣服稠衾之间谓之小器不亦宜乎夫子于管仲何诛焉盖欲指示学者使知先立乎大者然后可以语道矣
  杨曰夫子大管仲之功而小其噐盖非王佐之才虽能合诸侯匡天下其器不足称也己正学不明而玉覇之略混为一途故闻管仲之器小则疑以为俭以三归具官告之则又疑其知礼而不知其所谓噐小者有不在是也盖世方以诡遇为功而不知为之范则不悟其小宜矣
  尹曰奢而犯礼其器之小可知杨子曰先自治而后治人之谓大噐
  子语鲁太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
  伊川解曰乐始翕如纯如皦如至于绎如非通于乐者孰能知之
  范曰蒙司聴而所知者音也故语之如此然因声以求其义则乐亦可知矣圣人守其义而阐其文究其始而要其终故其本末皆不废也
  谢曰五音六律不具不足以为乐翕如言其合也五音合矣清浊髙下如五味之相济然后和故曰从之纯如也合而和矣欲其无相夺伦故曰皦如也所谓无相夺伦者岂宫自宫而商自商乎不相反而相连如贯珠可也故曰绎如也以成乐之声音尽于此而已
  杨曰众乐并作故翕如也无相夺伦从之纯如也可观其深故皦如也终始之绪不可乱故绎如也以成夫鲁太师鲁之司乐者宜知乐矣而孔子告之者盖周哀礼壊乐亡乐之不得其所久矣夫子自卫反鲁正之至是始得其所焉故语之
  侯曰五音六律具而为乐始作翕如合也从之纯如合而和也合而和则皦如明白无相夺伦故绎如而成也乐至此则尽美矣
  尹曰乐始则翕然而盛其从也纯然而和皦然而明及其成也绎然而不絶非通于乐者孰能知之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乆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范曰封人之于夫子见而知之其言如此亦可谓善观圣人矣夫子所以语封人者不传也独记封人之言而其才之高下可知亦可谓善论贤人矣
  谢曰天下有道圣人逹而行有枝叶天下无道圣人穷而辞有枝叶此孔子所以鸣道于衰周之时也以木铎振文教况之不亦宜乎封人之意以为斯文微夫子则后世其如折衷何顾以道未丧于天下也何必进而抚世哉如封人可谓知夫子矣故弟子特记之
  杨曰斯文之兴丧天也天下虽无道而文实在兹是天将以夫子为木铎也何患于丧乎木铎振文事故也
  侯曰圣人不作处士横议道之不明不行也天下疑其丧矣封人见孔子则知其道在是矣故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将以夫子为木铎言兴斯文者在夫子也
  尹曰木铎施政教所振也以况夫子复何患于道丧乎当是时也仪封人尚能识之而人君莫有用之者则时之不幸也可知已矣
  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伊川解曰一有之失者故未尽善 又语録曰成汤放桀惟有惭徳武王亦然故未尽善尧舜汤武其揆一也征伐非其所欲所遇之时然耳 又曰武未尽善非是武王之乐未尽善言当时舜之乐则尽善尽美武王之乐则未尽善尔 又曰説者以征诛不及揖让曰迹故不及然其声音节奏亦有未尽善者乐记曰有司失其也若非有司失其则武王之志荒矣孔子自衞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是知未正之前不能无错乱者
  范曰韶与武其徳不同其声亦异也乐所以象其徳徳之所至圣人不加损亦不加益焉汤有惭徳其自知明也武虽欲为韶亦不可得矣其未尽善亦武王之所知也
  谢曰揖逊之事天与之人与之征诛之义顺乎天而应乎人也圣人岂有二心哉如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事故如此征诛之义固不如仪鳯之容然圣人岂以我所遇之时不如舜而私自已哉尽美与尽善圣人之意岂不曰舜与武王同道
  游曰王者功成作乐韶武之尽美以其功言之也如观其成功则二圣人之乐皆无余美乃若所遇之事所以致功者舜以绍尧而为韶武以灭商而为武岂可同日而语哉观成汤之有惭徳则武之用心可知矣故尽美者其功也未尽善者其事也犹之周公东征四国是皇是时周室防再造矣其功顾不大哉至于致辟管叔于商岂其所欲乎武之未尽善其事类如此矣
  杨曰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顔渊问为邦则告以乐韶舞则韶之尽美尽善可知矣武之武非圣人之所欲故未尽善也乐以象成故形于声容者如此又曰孟子曰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唐虞禅夏商周继皆天也圣人何容心哉奉天而已横渠曰舜之孝武王之武圣人之不幸也征伐岂其所欲哉不得已焉耳故曰未尽善也帝王之号亦因时而已非有心迹之异也
  尹曰乐所以象徳故有其徳者则有其声盖不可以伪为故也
  子曰居上不寛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伊川解曰居上以爱人为本主于寛厚礼主于敬丧主于哀不然则无本也何以观乎
  范曰居上则所治者大所御者众故不可不寛寛者为上之本也为礼则敬临丧则哀者理当然也圣人之言惟理而已矣
  杨曰居上不寛则无以容众为礼慢而不敬临丧易而不戚皆失其本矣尚何足观之哉
  尹曰居上主于寛为礼主于敬临丧王于哀不然则无本矣何所观乎

  论语精义卷二上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精义卷二下
  宋 朱子 撰
  里仁第四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明道曰里居也择仁而处之为美 又曰里仁之所止
  伊川解曰居以亲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为知范曰孟子曰仁人之安宅也亦若里而已矣知仁之美择而处之则是知矣故仁则知在其中矣身不处于仁而谓之知可乎故不仁未有能知者也
  吕曰所居之里有仁人焉犹以为美择术以自处而不居于仁则居仁之里者不如也
  谢曰孟子因择术之论尝引此矣故继之曰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而不仁是不知也今当以此论为证
  杨曰不能知仁而弗去焉得知
  尹曰里居之间有仁者犹以为美处而不择乎仁焉焉得为知乎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伊川曰知者利仁知者以仁为利而行之至若欲有名而为之之类皆是以为利也 又曰知者知仁为美择而行之是利仁也心有其仁故曰利
  范曰久处乐而不淫久处约而不移惟仁者能之不仁之人乐则思骄约则思滥是以不可乆处也夫不虐惸独不畏髙明居逸乐而自久处忧患而不困二者未有能独行者也 又曰仁者人也故安仁知者知也故利仁有诸己而体之曰安知其善而为之曰利安仁者乐天者也利仁者畏天者也
  吕曰仁者仁在已其仁乃吾分之所安知者仁犹在外其知为己利向慕勉强以行之
  谢曰约对利逹乐对忧愁利逹穷约存乎事忧乐发乎情所性不存焉彼体仁而尽性者于此岂有二心哉约何与我事久处约可也乐何与我事长处乐可也然则不仁者盖未知我之为我矣我既丧矣则以物为我以物为我能无欣厌乎哉有所欣故不可以久处约有所厌故不可以长处乐又曰仁者心无内外逺近精粗之间非有所存而自不亡非有所理而自不乱如目视而耳聴手持而足行也知者谓之有所见则可有所得则未可有所存斯不亡有所理斯不乱未能无意也安仁则一利仁则二安仁者非顔闵以上去圣人为不逺不知此味也诸子虽有卓越之才谓之见道不惑则可然未免于利之也
  杨曰安土敦乎仁则无入而不自得未能敦乎仁盖有刻意厉行者其处约也未必尽滥其处乐也未必尽淫然而何可长也 又曰由仁而行安之也行仁利之也
  侯曰不仁者久处约则不能安贫不能安贫则謟怨无所不至长处乐则骄僭骄僭则犯礼而亦无所不至皆乱之道也贫而乐冨而好礼者唯仁能之 又曰安仁生而知之者也利仁学而知之者也
  尹曰泰而不骄穷而不滥惟仁者能之 又曰知仁之为美择而行之利其仁也心有其仁是利之者乃知者之事也若仁者则安于仁而已矣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伊川解曰得其公正也
  范曰仁人之所好者必仁也所恶者必不仁也唯仁者能公天下之好恶书曰敬修其可愿仁者所好也庻顽谗説仁者所恶也
  谢曰仁者本无好恶人之心不因人之顺己而好之好人之顺理也不因人之逆己而恶之恶人之逆理也故唯仁者为能好恶人
  游曰好善而恶恶天下之同情也然好恶毎失其实者心有所系而不能克己也惟仁者宅心于大中至正之地而无私焉故好恶非我遵王之道路而已知及之仁或未足以守之则不足以与此故言唯仁者为能
  杨曰会物于一己而后能公天下之好恶而不为私焉
  尹曰仁之道公而已所以好恶皆当于理
  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伊川解曰苟志于仁则无不善也
  范曰志于仁者心以仁为主以为君则爱人以为臣则尽忠以为父则慈以为子则孝无所往而不为善何恶之有
  谢曰苟志于仁矣虽未能安仁然不可不谓之知仁也惟知仁故能通天下之志则于人何所恶也容众而矜不能可矣世人见君子亦有恶于此论不能无疑也盖亦未之思耳盍亦察恶己之恶与恶人之恶不同斯知之矣使其恶人之恶如恶已之恶则谓之无恶亦可也
  杨曰苟志于仁未必无过举也然而为恶则无矣尹曰志于仁者何不善之有
  子曰冨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明道曰不以其道得去贫贱如患得之 又曰须是无终食之间违仁则道日益明矣
  伊川解曰去仁则不得名君子矣 又曰终食间不违仁得善勿失也道不可须臾离可离非道言道也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言守道也 又曰无道而得富贵其为可耻人皆知之而不处焉惟特立者能之又曰纯亦不巳天徳也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三月不违仁之气象也又其次则日月至焉又曰自下而达上惟造次颠沛必于是
  范曰富贵君子之所当得也贫贱小人之所当得也为小人之所为而富且贵焉为君子之所为而贫且贱焉皆不以其道也君子正其在己而聴其在天者故非道而得冨贵则不处为仁而得贫贱亦不去也又曰君子为善不蕲乎名也然而有其实则其名
  从之存乎仁则成仁之名存乎不仁则成不仁之名有诸内必形诸外故去仁则无所成名 又曰中庸曰道不可须臾离可离非道也仁不可造次颠沛违可违非仁也夫如是则可以谓之学矣
  吕曰造次者苟且之时颠沛者急遽渉难之时也造次谓所之所舎苟且而已非常居颠沛者颠覆陷溺廹遽渉难可知矣
  谢曰有得富贵之道有得贫贱之道乐冨贵而悲贫贱者君子与小人同至于不处不去则小人与君子异乐富贵而悲贫贱欲也所性不存焉所欲不处所恶不去不以冨贵贫贱异其心惟仁者能之 又曰惟尽仁然后有仁之名君子者仁之成名也圣人特体仁之尽而得名之至故非体仁不足以尽人道去仁则实亡矣故曰恶乎成名 又曰君子于仁非有意于不违特身之所在仁斯从之如形之与影声之于响也观终日之间无放饭无流歠则不违可知矣岂特如此至于造次非常处颠沛非所安犹且必于是盖欲离于是亦不可得也
  游曰冨与贵非其道得之则君子不处以有义也君子冝富贵者也今至于贫贱是不以其道得之也然而不去者以有命也比皆为君子言之故主弥子瑕而得卿孔子不为也 又曰君子去仁则君非君子非子矣安所成其名 又曰无终食之间违仁言造次颠沛必依于仁虽终食之顷不违也如以饮食必有祭则僧家出生皆可以为不违仁矣此可验其学不在己
  杨曰君子而得富贵小人而得贫贱此以其道而得之者也得之不以其道则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故君子不处焉然冨贵贫贱皆天也不以其道而得贫贱君子不去焉则以其道而得之者固将去之矣然则其去也可必乎曰君子之去贫贱亦去其得之之道而已得之之道去而犹不免焉天也君子何容心哉 又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去仁何以成名又曰道不可湏臾离也故无终食之间违仁虽造次颠沛亦必于是焉然所谓是者果安在哉曰仁而已矣世儒谓饮食必有祭为无终食之间违仁此虽闾巷之人皆能之何俟君子乎所谓造次颠沛必于是又何事也其为説陋甚矣孔子告顔渊曰克己复礼为仁告仲弓曰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知此则可与言仁矣夫如是则所谓无终食之间违仁者可勉而至也
  侯曰冨贵贫贱其欲其恶君子与小人同其得之不以其道则不处不去君子与小人异处之不以其道虽禄以天下弗顾也去之不以其道则箪食瓢饮不改其乐矣 又曰仁不可离也在知不知尔若曰知也何必终食之间哉无间可违也
  尹曰富贵人之所欲所欲有甚于富贵者仁是也不以富贵而害仁故曰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贱人之所恶所恶有甚于贫贱者不仁是也不以贫贱而乐不仁故曰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又曰去仁则不得名君子矣 又曰君子之于仁纯亦不已
  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伊川解曰欲仁则仁斯至矣不系乎力也用力于仁者固尝有之己未尝见尔岂敢谓天下无仁者也横渠曰恶不仁故不善未尝不知徒好仁而不恶不仁则习不察行不着是故徒善未必尽义徒是未必尽仁好仁而恶不仁然后尽仁义之道 又曰好徳如好色好仁为甚矣见过而内自讼恶不仁而不使加乎其身恶不仁为甚矣学者不如是不足以成其身故孔子未见其人必叹曰已矣夫思之甚也范曰人莫不有仁其为不仁者由不能审其好恶故也是以仁者常少岂其性然哉盖不为也非不能也好仁者是志于仁者也恶不仁者不以不仁加乎其身是亦为仁矣夫有好必有恶然所恶必自外入而后见焉好则仁在其心而已故恶不仁者不若好仁者之为美也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不为仁者自尽而已故鲜有能一日用其力者也以天下之大不可谓无人故圣人以为有之而未见也
  吕曰尚读如君子不欲多上人之上谓加陵之也好仁者天下无敌故曰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劣于好仁者不能天下无敌故其效止可使不仁之不敢加陵其身而已用力于仁虽有差等皆有如是功效人莫之敢抗岂患力不足哉
  谢曰如好好色好仁者也如恶恶臭恶不仁者也好恶如此始可谓真好恶矣使其出于天资可不谓生而知之者乎使其出于学问可不谓行着习察之至乎故未见其人也好仁者不出于所欲而无所待于恶不仁也则其于不仁不待恶而不加诸其身矣故曰无以尚之恶不仁者爱身之人也爱身之人出于愧耻不仁惟恐其凂我也恐不仁之凂我则其于仁犹待于择固与好也者有间矣故止于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也志至焉气次焉使其操此心以往则将天下之仁皆归焉故曰我未见力不足者此道甚易行圣人不敢以难待天下之人也故曰盖有之矣然天下莫能行圣人不敢以易待天下之人也故曰我未之见也杨曰好仁则天下归仁焉其孰能尚之恶不仁则不仁者逺矣故不使加乎其身为仁由己我欲仁斯仁至矣何力不足之有然人尝用力于此矣然后力有足有不足世无用力者则有力不足无以见故曰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
  尹曰人能好仁则何以尚之苟能恶不仁不使不仁加其身是亦为仁矣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言未见用力于仁者也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我欲仁斯仁至矣不仁者岂力所不足乎盖不为耳孔子不欲谓无其人故曰未之见也
  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
  伊川解曰人之过也各于其类君子常失于厚小人常失于薄君子过于爱小人过于忍
  范曰君子之过也以君子责小人之过也以小人责求备于君子而不大望小人此为仁之道也故责君子以厚责小人以薄君子可上而责之薄则为不恭小人可下而责之厚则为不恕非为仁之道也吕曰仁道之大贵于类族辨物以通天下之志如不分其党持一法以平物则物必有穷仁术狭矣君子有君子之过小人有小人之过各于其党以观其过则物物得其所而仁术矣惟所以为仁故因观过然后知仁之所以然功者人之所勉过者非人之所欲为故求其诚心视功不若视过也
  谢曰仁之道不易知圣人于此语以知仁之方党偏蔽也君子小人之注心处也君子注心于义小人注心于利自其过中皆可谓之过既曰过安可谓之仁然于此特可以见仁矣 又曰孟子论性善论之至也性非不可为不善但非性之至如水之就下击之非不可上但非水之性人虽可以为不善然善者依旧在如观过斯知仁既是过那得仁然仁亦自在杨曰记曰仁有三与仁同功而异情与仁同功其仁未可知也与仁同过然后其仁可知也夫仁者安仁知者利仁畏罪者强仁所谓仁有三或安之或利之或强之此之谓异情及其成功一也此之谓同功与仁同功则功一而已故其仁未可知也与仁同过各于其党观之则情异者见焉则所谓三仁者从可知矣
  尹曰君子失于厚小人失于薄君子过于爱小人过于忍各于其类观之仁不仁可知矣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明道曰皆实理也人知而信者为难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死生亦大矣非知道者岂以夕死为可乎伊川解曰人不可以不知道苟得闻道虽死可也又语録曰闻道知所以为人也夕死可矣是不虚生也 又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死得是也 又曰苟有朝闻道夕死可矣之志则不一日安于所不安何止一日须臾不能如曽子易箦须要如此乃安人不能若此者只为不见实理实理者实见得是实见得非凡实理得之于心自别若耳闻口道者心实不见若见得必不安于此人之一身尽有所不为及至他事又不然若士者虽杀之使为穿窬必不为其它未必然至若执卷者莫不知説礼义又如王公大人皆能言轩冕外物及其临利害则不知就义理郤就冨贵如此者只是説得不实见得及蹈水火则人皆避之是实见得须是有见不善如探汤之心则自然别昔曽伤于虎者他人语虎则虽三尺童子皆知虎之可畏终不如曽经伤者神色慑惧至诚畏之是实见得也得之于心是谓有得不待勉强学者则须勉强古人有捐躯殒命者若不实见得则乌能如此须是实见得生不重于义生不安于死也故有杀身成仁者只是成就一个是而已 又曰老喜学者尤可爱人少壮则自当勉强至于老矣志力须倦又虑学之不能及年数之不多不曰朝闻道夕死可乎学不多年数之不足不犹愈于终不闻乎
  范曰君子之学惟患乎不闻道也朝闻道则夕死可矣中庸曰率性之谓道君子之欲闻之也必自慎独始舎是而曰道未之或知也
  吕曰闻道而死死而不亡
  谢曰死生命也何可不可之有然不闻道则以死生为在我闻道则以死生为在道与其不闻道而生孰若闻道而死
  杨曰曾子曰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毙焉斯己矣言己矣则人之为人至是无余事也故苟闻道而得正焉虽夕死可矣斯言于曽子见之
  尹曰死生亦大矣非诚有所得宁以夕死为可乎
  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伊川解曰志于道而心役乎外何足与议也
  范曰志于道者重内而忘外耻恶衣恶食者未能忘外也徇其外则无得于内矣夫岂足与议哉夫子于门人独称子路能之若子贡犹不免于外重而内轻也
  谢曰道至大至变不可以有穷量之心取也耻恶衣恶食未可以言大过独不可以入道盖其心与道直不相似耳
  杨曰耻恶衣恶食此务飬小体者耳乌足与议道苟志于道而养其大者则虽箪食瓢饮衣敝緼捉衿而肘见乐亦在其中矣何耻之有
  尹曰役于外者未足与议道也
  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伊川解曰君子之于天下无必往也无莫往也惟义是亲 又曰义之与比亲于其身为不善者直是不入
  范曰君子之于天下无心而已无适故无所就无莫故无所去惟是之从故不患无当于天下凡为善者皆其类也
  吕曰适主也莫无所主君子之于天下无所主亦无所不主所与亲者惟义而已
  谢曰适可也莫不可也无可无不可苟无道以主之不几于猖狂自恣乎此佛老之学所以自谓心无所住而能应变卒得罪于圣人者此也圣人之学不然于无可无不可之间有义存焉则君子之心果有所倚乎
  杨曰君子无适莫由天下之正路而已小人由径路则有适莫矣尚义之与比哉
  尹曰君子之于天下惟义是亲也
  子曰君子怀徳小人懐土君子懐刑小人懐惠
  伊川解曰在上者志存于徳则民安其土在上者志存于严刑则民思仁厚者而归之 又语録曰君子懐徳惟善之所在小人懐土惟事之所在君子懐刑惟法之所在小人懐惠惟利之所在
  横渠曰安土不懐居也有为而重迁无为而轻迁皆怀居也
  谢曰德与土刑与惠皆上所以得民心之道也懐徳懐土懐刑懐惠此亲其上之心不同也乐善故懐徳恶不善故懐刑懐安故懐土务苟得故怀惠君子小人所向于此分矣学者不可不察也
  杨曰君子安安而能迁小人则懐居矣君子以刑为体小人则惟利之从矣
  尹曰乐善恶不善所以为君子苟安务得所以为小人
  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
  伊川解曰心存乎利取怨之道也盖欲利于己必损于人
  范曰易干始能以美利利天下又曰利物足以和义此利之大也放于利而行此利之小者也君子唯欲利于人小人惟欲利于己利人不利己者人亦利之利己不利人者人亦不利之故君子常多助小人常多怨是以损上益下谓之益损下益上谓之损君子惟利天下乃所以自利也
  谢曰此一节非教人以逺利之道盖教人以逺怨之道也怨之道惟女子与小人则有之至于君子舍君亲之外则无怨也其所以待小人者或恶怒之或诛絶之则可无所怨也或待之以妄人或谈笑而道之则可无所怨也然则有怨心者果何小哉圣人于此特矜之故教之以起怨之端出于放于利而行也求仁而得仁又何怨不念旧恶怨是用希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逺怨矣皆教之以逺怨之道也
  杨曰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放于利而行能不求乎哉故多怨
  尹曰心存于利取怨之道也盖利于己必害于人
  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伊川解曰礼者为国之本能以礼让复何加焉不能以礼让将如礼何无礼让则不可以为国也
  范曰让者不争之道也为国以礼让则民莫敢不敬民莫敢不敬何难治之有不能以礼让则无以先民故如礼何为国而无礼未有能立者也
  谢曰在畎亩之中事之可以与民共由者以其成已成物无二道也能成己必能成物不能成物其不能成己可知矣言能以礼让治身推此以徃则为国可知也不能以礼让为国则一身之礼可知矣故曰如礼何
  杨曰礼让谓以礼而让也先之以敬让而民不争民至于不争则于为国乎何有虞芮质厥成让之道行故也不以礼而让则謟凟而民不敬民不敬则礼从而废焉尚如礼何哉子路率尔而对夫子哂之为是故也
  尹曰礼者为国之本能以礼让复何加焉不能以礼将如礼何
  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伊川解曰君子求其在己者故患身无所立不患无位以行之求为可知之行不患人之不已知也范曰位者所处而行道也人之所患惟不能有立有立则不患无位以行之知之在外为可知在内君子所患内不足也修其在内者求可知之道也夫有形必有影有声必有响未有身立而无位行修而不知者也
  谢曰有才而位不称不害其为有实有位而才不称适足以招羞又况于虽得之必失之者乎故君子患所以立而不患无位也名不难得也有实者必畏名不易得也无实者必喜然而畏名者无逃名之理喜名者无得名之理故君子求为可知不患莫己知也虽然此论犹有求位求可知之道在至论则不然矣才愈大而世愈难用宜其无位也道愈髙而世愈难知宜其莫我知也难用而莫我知斯我贵矣夫复何求至于此不惟求位实不患乎无位不惟求可知实不患乎莫己知也
  杨曰有所立则位之傥来寄也何足患哉患所以立而已苟有可知之实则人知之亦嚣嚣人不知亦嚣嚣又何患焉求为可知而已
  尹曰君子求其在己者故患身无所立不患无位以行之求为可知之行不患人之不已知也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曽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明道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己不其忠乎天地变化草木蕃不其恕乎 又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违道不逺是也忠恕一以贯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无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体恕者用大本逹道也此与违道不逺异者动以天耳【一本作以己及物谓之仁推己及物谓之恕忠者无妄之谓也忠天道也恕人事也忠为体恕为用忠恕违道不逺非一以贯之忠恕也一作忠恕一贯忠者天下大公之道恕所以行之也忠言其体天道也恕言其用人道也】又曰忠恕两字要除一个除不得
  伊川解曰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忠体也恕用也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一本此下云知性则知天矣知天一贯则道矣】又语録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忠者乾道变化各
  正性命恕也 又曰冲漠无朕而万象森然已具未不是先己不是后如百寻之木自本根至枝叶皆是一贯不可道上面一段事无形无兆却待人旋安排引入来敎入涂辙既是涂辙却只是一个涂辙又曰圣人之教人各因其才故孔子曰参乎吾道
  一以贯之曾子曰唯盖惟曾子为能逹此孔子所以告之也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曾子之告门人犹夫子之告曾子也忠恕违道不逺斯下学上逹之义与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同世儒以为夫子之道髙逺而曾子未足以见之所见者止于忠信而已则是尧舜之道孟子知之亦有所不尽而止于孝弟也夫岂知其防哉 又曰曾子言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恕果可以一贯之乎若使它人言之便未足信或未尽忠恕之道曾子言之必是尽也中庸又言忠恕违道不逺盖恐又不喻乃指而示之近欲以喻人 又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尽己为忠如心为恕是乃所以为一也言仁义亦可也 或问忠恕可以贯道否曰忠恕固可以贯道子思恐人难晓故复于中庸降一等言之曰忠恕违道不逺忠恕只是体用须要理会得 又曰中庸以曽子之言虽是如此又恐人尚疑忠恕未可便为道故曰忠恕违道不逺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此又掠下教人 又问恕字学者可用功否曰恕字甚大然恕不可独用须得忠以为体不忠何以能恕看忠恕两字自见相为用处孔子曰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恕甚难故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 又曰忠恕犹曰中庸不可偏举 又曰忠恕可以公平造德则自忠恕其致则公平 问吾道一以贯之而曰忠恕而已矣则所谓一者便是仁否曰固是只这一字须是仔细体认一还多在忠上多在恕上曰多在恕上不然多在忠上忠便是一恕即忠之用也又曰人谓尽己之谓忠尽物之谓恕尽己之谓忠固是尽物之谓恕则未尽推己之谓恕尽物之谓信范曰曾子守约有受道之质故夫子不待问而语之以道曾子唯而已亦弗疑矣故无问辨一以贯之者无二也忠则无不诚也恕则无不如己之心也在己如在人曰忠恕于人如在己曰恕尧舜三王之治天下惟忠恕而已矣
  吕曰本末贯彻而不可不然者忠恕而已忠则待天下以诚恕则与天下共利道之所以行于天下者非此不可
  谢曰夫子明于庻物察于人伦无所成名仁者见之知其无不爱也智者见之知其无不知也虽乘田委吏之贱会计当牛羊茁壮长非特克勤小物抑亦见圣人多才多艺盖其道出于生而知之亦能敏以求之之也羣弟子既不能偏观而博识虽竭其聪明才力仅得其一体有志于学将以此入道不亦难乎冝其圣人语一以贯之之理与参与赐也盖曾子之学其本出于守约夫子之意谓惟斯人可以语此故曾子闻之不复致疑于其间何以见曾子得之而不疑于忠恕之论可见也忠恕之论不难以训诂解特恐学者愈不识也且当以天地之理观之忠譬则流而不息恕譬则万物散殊知此则可以知一贯之理矣或问曰孟子言尽其心者知其性如何是尽其心谢子曰昔有人问明道先生曰如何斯可谓之恕心明道曰圹充得去则为恕心如何是充扩得去底气象曰天地变化草木蕃充扩不去时如何曰天地闭贤人隠察此可以见尽不尽矣 又问忠恕之别曰犹形影也无忠做恕不出来恕如心而已
  游曰夫道一而已矣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无徃而非一此至人所以无己也岂参彼己所能预哉此忠恕所以违道为其未能一以贯之也虽然忠所以尽己恕所以尽物则欲求入道者宜莫近于此此忠恕所以违道不逺也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使曾子之知不足以及此则仲尼不以告而曾子不自诬今曰忠恕而己者所以告门人也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此仲尼告曾子之道也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此曾子告门人之道也然则曾子岂有隠于是耶盖门人智不足以及此而强告之适足以滋其惑使门人诚于忠恕则于一道亦何逺之有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又曰语之而不惰又曰于吾言无所不説则其师资之际朝夕相与言而黙契于道者冝不少矣而论语所载止于问为仁问为邦而已则其所不载者皆二三子所不得闻也由此观之则仲尼曾子所以授受者门人所不得闻而所以告门人者不过忠恕而已此曾子所以为善学而善教者也
  杨曰曾子未尝问而夫子以是告之盖当其可也故曾子曰唯则黙而识之矣子出门人问盖曽子之门人也未足以语此故告之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恕固未足以尽道然而违道不逺矣由是而求之则于一以贯之其庻矣乎
  或问侯子忠恕之义侯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孔子之忠恕无伐善无施劳顔子之忠恕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之人子思之忠恕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之忠恕其地位至此则説出如此话仲尼与天地造化合故别曰明道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不其忠乎天地变化草木蕃不其恕乎伊川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忠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何以言恕字不同侯子曰伊川説得尤有功天授万物之谓命春生之冬藏之岁岁如是天未尝一岁误万物也可谓忠矣万物洪纎髙下长短各得其所欲可谓恕矣圣人这个道理直是坦易明白后人只管去求求妙愈髙愈逺曰子思言忠恕违道不逺如何侯子曰此是子思地位子思之忠恕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诸人此已是违道若圣人则不待施诸己而不愿然后勿施诸人也曰曾子言忠恕而子思只发明恕字何也侯子曰无恕不见得忠无忠做恕不出来诚有是心之谓忠见于功用之谓恕曰明道有言忠恕二字要除一个除不得正谓此与曰然
  尹曰道无二也一以贯之天地万物之理毕矣曽子于圣人之门造道最深夫子不待问而告曾子闻之亦弗疑也故唯而已其答门人则曰忠恕者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然则忠恕果可以一贯乎忠恕违道不逺者也若夫子贡以夫子多学而识之为然始谓之曰吾一以贯之则二子之学浅深可见也 又曰忠恕一事也主于内为忠见于外为恕
  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伊川解曰君子之于义小人之于利惟其深喻是以笃好
  范曰君子存心于义小人存心于利义者冝也事得其宜则利在其中矣故君子惟曰义不曰利小人惟曰利而不顾其宜与不宜也君子之所见者大小人之所见者小故君子义足以兼利小人専利而忘义也
  吕曰喻者闻见而心解通逹者也
  谢曰以天下为心者虽有不善亦义心也求济一身之欲者虽有善亦利心也盖其平日处心积虑如此然喻于义则大喻于利则小此君子小人所以分也杨曰君子有舎生而取义者以利言之则人之所欲无甚于生所恶无甚于死孰舎生而取义乎盖其所喻者义而已不知利之为利故也小人反是尹曰惟其深喻是以笃好
  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伊川解曰见贤思齐有为者亦若是见不贤而内自省盖莫不在己
  谢曰以明善之心观道则难以好恶之心观贤不贤则易审于知人昧于自知于贤不贤虽审于我何加焉故必当思齐而内自省也好善之心切故能思齐恶不善之心切故能内自省亦可谓能近思矣杨曰见贤思齐焉则知所以道问学矣见不贤而内自省则知所以磨自修矣夫如是乃可以进徳尹曰见贤思齐之见不贤而自省之自修之道如此
  子曰事父母几諌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范曰几諌者见微而諌也諌之于微不待于着也见志不从又敬不违者悦则复諌也古之忠臣孝子将处君父于无过则必諌其渐至于有大过而诤盖不得已也曾子曰微諌不倦劳而不怨与此一也吕曰见几而諌不至于犯如先意承志喻父母于道之谓
  谢曰以敬孝易以爱孝难以养口体易以养志难事父母几諌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以爱孝而养志之谓几谏諌于其微也则志不拂而易从之又敬不违此非从父之令盖必非得罪于乡党州闾者也劳而不怨竭其力而无以有己之谓
  杨曰先意承志喻父母以道所谓几諌也几而諌则父母之过未形焉见志不从不敬而违之则必至于责善而相夷矣故又敬不违劳而不怨若亲之过大盖有諌而不从则号泣而随之者虽欲不违其可得乎故曰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
  侯曰事君有显谏者有几諌者然而温柔忠厚者其説多行讦直强劲者其説多忤事君犹是况事父乎子之谏父当先意承志諌于几微之先则事济説行不伤父子之仁至于事形而諌虽号泣而随之亦末矣易蛊之九三曰干父之蛊小有悔无大咎虽无大咎非善事亲者也几諌之时若父母之志未从则加诚加敬以感格之故蒸烝乂不格奸舜之所以为功也所谓又敬不违者加诚敬而不违几諌之初心也
  子曰父母在不逺游游必有方
  范曰夫子之教人其于出入起居莫不有法焉所言者常道也匹夫匹妇之所能知能行而圣人亦无以加焉本于人心故也子能以父母之心为心则孝也谢曰逺游与游无方虽其未足以贻亲之忧然亲之思念不忘也盖不以亲之心为心非孝子也
  侯曰夫为人子者昏定晨省承顔养志朝夕不敢忘也逺游与无方之游岂孝子之心哉
  尹曰见几而諌又敬而顺无犯无隠者也劳而不怨游必有方皆孝子之事也
  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范曰此夫子之所常言也弟子各以所闻而记之故又见于此
  杨曰一跬歩不敢忘父母况敢为无方之游乎若此类皆于父之道故又记三年无改以见其义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谢曰孝子之事亲虽于衣服饮食寝处一日之间犹在视其早晏寒暖之节而况于年乎则视年而为供养之齐量者不可不知也于此因以察其气之强弱焉使其年已老而气则彊安得不喜使其年未老而气先衰安得不惧
  杨曰人子爱日之义也
  侯曰喜其寿而惧其衰人子之心也
  尹曰知亲之年喜其寿惧其衰也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范曰君子之于言也不得已而后出之非言之难而行之难人唯其不行也是以轻言之言之如其所行行之如其所言则出诸口必不易也
  谢曰此非言顾行之意善言不出必为善行恶言不出必为恶行盖积于中者既深则发于外者不掩言之不出躬必逮矣
  杨曰言出而行不掩焉宜学者之所耻也
  侯曰古之学者非独言之皆是实能践履未能践履而言之所以耻也
  尹曰行不逮言为可耻也
  子曰以约失之者鲜矣
  范曰奢则过礼俭则不及于礼唯奢俭则然故约近于礼之本以约失之也鲜则是以奢失之者多矣谢曰不侈然以自放之谓约故无外驰之意此虽未必中道然于道不逺也
  杨曰约言为之节出入不逾大闲则其失鲜矣侯曰约近于礼故失之鲜又曰不必只俭约凡事皆要约之以礼然又要得中
  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范曰讷与辩皆人性固所有也惟自修者则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行之而不能言君子所贵也言之而不能行君子所贱也
  谢曰礼主于减养德者常以进为文乐主于盈养徳者常以反为文考于性情亦可谓在道不在物矣放言易故言欲讷力行难故行欲敏果能从事于斯心亦可谓之不放矣
  杨曰言欲讷恶其以口给取憎也行欲敏敏则有功也
  侯曰忠信徙义求仁之方也
  尹曰言欲讷而行欲敏君子之志也
  子曰徳不孤必有邻
  伊川解曰事物莫不各以类聚故徳必有邻 又语录曰敬义立而徳不孤与物同故不孤也 又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徳不孤与此徳不孤一也为善者以类应自有朋自逺方来充之至于塞乎天地皆不孤也 又曰一德立则百善从之又曰今志于义理而心不安乐者何也此则正是剰一个助之长虽则心操之则存舎之则亡然而持之大甚便是必有事焉而正之也亦须且恁去如此者只是徳孤徳不孤必有邻到徳盛后自无窒碍左右逢其原也范曰易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徳不孤为善者各以其类聚故君子务学则有朋自逺方来充其道至于塞乎天地其可谓不孤矣
  谢曰敬义立则易简而天下之理得故能成己又能成物成己德也成物业也君子之徳以其简易故不孤君子之业以其易知易从故必有邻有邻有亲之谓杨曰易知而有亲则不孤而有邻矣
  尹曰事物莫不各以其类应故徳必有邻
  子游曰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防矣
  伊川解曰数烦数也
  范曰数者烦促以求合也事君道合则服从不可则去难进而易退则不辱矣朋友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则不疏矣君臣朋友皆以义相与故其事同也吕曰数亟改也事是君而不忠又改事一君至于数则君不信所以取辱朋友亦然至于数亦不信所以取防也
  谢曰君子之处世接物岂特直情径行而已而况君臣朋友之际乎故事君者必量而后入全交者不尽人之欢盖恐其数也諌行言聴无不可也而期于功之必成事君数也此不几于冯妇之所为乎忠告善道无不可也而惟予与汝以求助朋友数也此不几于窦灌之所为乎两者其理则一也故相制也必取辱相逼也必取防
  杨曰大臣以道事君朋友忠告而善道之宜皆不可则止也苟至于数斯辱疏矣
  尹曰数烦数也

  论语精义卷二下
<经部,四书类,论孟精义__论语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精义卷三上
  宋 朱子 撰
  公冶长第五
  谢曰此一篇大槪多语当时之善士及尚论古之人然为君子者当求诸己而已何汲汲于斯乎葢知不足以知人言不足以命物则在我者可知矣是故识此者为识道语此者为语道则于师弟子之间其可以己乎
  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絏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或问孔子以公冶长不及南容故以兄之子妻南容而以己之子妻公冶长何也伊川曰此亦是以己之私心看圣人也凡人避嫌者皆内不足也圣人自至公何更避嫌凡嫁女必量其材而求配或兄之子不甚美必择其相称者妻之己之女美必择其材者妻之理自如此何更避嫌也若孔子事或是年相若或时前后皆不可知也以孔子为避嫌则大不是如避嫌事贤者且不为况圣人乎
  横渠曰虽在缧絏之中非其罪也纵或不幸不免困辱必非其罪虽不若南容之慎知其不为非义也范曰公冶长絷于缧絏时人或疑之孔子欲妻以子故辨其非罪圣人之言无所苟也有罪无罪在我而已自外至者我何与焉若非罪而得缧絏以为辱则是有罪而得轩冕者亦可以为荣矣
  谢曰以智帅人之谓夫公冶长南容智矣圣人非私其子以为可托也特以其人之行可以行道于家人矣然则公冶长在缧絏之中而可谓之智乎非其罪而防于刑戮虽圣人有所不免至于不为桎梏而死可以知长之贤矣南容其言足以兴所以不废其黙足以容故免于刑戮与知不如葵者异矣
  杨曰圣人所以求于人者薄可免于刑戮而不累其室家皆可妻也公冶长之贤宜贬于南容矣而以其子妻之南容以其兄之子妻之葢或以其齿或以其时先后适当其可而已世儒谓有处人处己之异非知圣人者也夫兄弟之子犹子也处之有异焉君子不为也况于圣人乎 又曰孔子以其子妻公冶长以其兄之子妻南容王元泽曰君子之处其子与处其兄之子固不同也曰兄弟之子犹子也何择乎诚如所言是圣人犹有私意也圣人不容有私意若二女之少长美恶必求其对所妻先后未必同时安在其厚于兄而薄于己耶记此者特言如是二人可托以女子之终身且圣人为子择配不求其他故可法也
  尹曰虽缧絏而非其罪邦无道免于刑戮皆能不防于不义非慎行者不能也圣人至公而已于是各有所当视其子及兄之子何所容心哉
  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
  伊川解曰斯助语诗云恩斯勤斯
  范曰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十室且不无人况于鲁国乎夫子贤子贱而知一国之有人使鲁无君子则子贱何所取而学之然则鲁非无君子也葢有之而不用也易曰天地闭贤人隐小人道长则君子道消世岂尝无人乎乱则隐否则消也谢曰语君子之名虽不一然论其大体皆具体而小成者也当世衰道微之时区区小国乃有此人岂非见闻熏陶渐积之使然也又岂天之降才独多于此地耶故曰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以言其多助也当是时使天下皆如鲁虽王者不作文武之道其坠乎此夫子之力也使其得邦家者其作人才当如何哉杨曰君子取诸人以为善鲁多君子故子贱有取而成德也
  侯曰子贱之为君子也鲁人未尝知之故孔子曰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
  尹曰因子贱之贤知鲁国之多君子若鲁无君子则子贱何所取法能若是耶
  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伊川解曰器者尚饰之物子贡文胜故云器也复问何器也曰瑚琏也瑚琏贵器饰之胜者字皆从玉见其饰之美 又语録曰子贡问赐也何如自矜其长而孔子以瑚琏之器答之者瑚琏可施于宗庙如子贡之才可使于四方可使与賔客言也 又曰子贡之器如宗庙之中可观之贵器故曰瑚琏也
  范曰子贡自贤其才不能知己之所至故问曰赐也何如器者各适其用而不能通乎变者也子贡小之又问瑚琏则贵矣未若君子之不器也
  谢曰器者成材之谓学者充实时也使其能辉光何害其为不器何害其为形而上者子贡圣门之达者于道体无不窥见设未能从容而安之亦可不谓之小成乎孔子以器许之犹后世以通达事体者谓之国器未可执方论也
  杨曰子谓子贱君子哉故子贡问赐也何如曰汝器也则与君子之不器异矣盖抑其方人也然瑚琏者宗庙之器也其器足为宗庙之用则进乎君子不逺矣圣人抑扬其词如此所以长善而救其失也尹曰器有用者也瑚琏宗庙之器子贡虽未至于不器然其器之贵者与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伊川解曰佞辩才也人有则多入于不善故夫子言焉用佞 又语録曰苟仁矣则口无择言言满天下无口过佞何害哉若不知其仁焉用佞也
  范曰佞口才也时人以为贤故谓雍也仁而不佞夫子亦惟好仁而恶佞佞者不必能行也仁者不必能言也故佞则不仁仁则不佞多言而尚口者取憎之道也
  吕曰口给无其实而取足于口也仁而不佞则可不仁而佞不若仁而不佞
  谢曰夫子尝谓仲弓可使南面想见其为人宜简重矣简重则多黙故或人以为仁而不佞疑其不足也然不知黙而识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则焉用佞杨曰不有祝鮀之佞难免于世则世方以佞为悦矣故或人以雍也仁而不佞为问然佞足以悦流俗而已君子而求诸非道则为佞者乃所以取憎也尹曰佞口才也雍也仁矣或疑其不佞故问焉子谓旣仁矣恶所用佞因言佞者御人以口给屡为人所憎仁者安所用之乎
  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説
  明道曰即目所学便持吾斯之未能信道着信便是止也 又曰子説者漆雕开己见大意故説 又曰未能自信不可以治人孔子所以説漆雕开之对又曰只是这个理已上却难言也如言吾斯之未能信皆是古人此理已明故也
  伊川解曰子使漆雕开仕使求禄也对以己学且未能信信谓自得故夫子説其笃志 又语録曰或问漆雕开未可仕而孔子使之仕何也以其言观之其仕有余矣兼孔子道可以仕必有实也如子路志为千乘之国孔子止曰可使治其赋冉有志欲为邦孔子止曰可使为宰由求之徒岂止如此孔子如此言之便是优为之也
  范曰漆雕开学可以仕故夫子使之仕而开自以道未能信则其于学也有进而无止于仕也有难而无易求诸内而不愿乎其外此夫子所以説之也谢曰漆雕开之学他无可考然圣人许其可以仕必其材之已成者也材或出于天资圣人不敢以未信疑也至于心术之微则一毫不自得不害其为未信此圣人之所不能知而漆雕开其自知之矣其曰此之未信其用心岂博而无统乎其材可以仕其器不安于小成则它日所就虽圣人其可量乎不得不説也杨曰漆雕开未能信而不自欺葢进乎信矣亦可以仕也故孔子使之仕然彼方自谓未能则其充之必有未至者学之为己如是其孰能御之子之所以説也
  尹曰以己学且未能信奚可以仕夫子説其笃志也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
  伊川解曰浮海居夷讥天下无贤君也子路勇于义故谓其能从已子路以为实欲浮海也故喜夫子与己夫子喜其勇而谓其不能度量事理取材裁度也材裁通用 又语録曰材与裁同言由但好勇过孔子而不能裁度适于义也 又曰孔子欲乘桴浮海居九夷皆以天下无一贤君道不行故言及此尔子路不知便谓圣人行矣故曰无所取裁言其不能斟酌也
  范曰道无乎不在无往而不可也故曰虽蛮貊之邦行矣又曰欲居九夷然而孔子未必行未必居焉有可行可居之理则必明之公山弗扰佛肸之召欲往而卒不往者明其可往而已仲由好勇故可以受此言他人则不能不惑无勇必多疑故也由知夫子之可从知海之可往而不知不必往焉此知进而不知退能勇而不能怯也故勇则诚过于夫子而无所取材材之言裁也无所取裁故不能折中此所以受教而不去也
  吕曰浮海居夷叹道不行而有是言然卒不行者不忍絶中国也道不行而去子路之所知不忍絶中国子路之所不知孔子以子路勇于进退故许同其行然子路往而不返不及知变故不许其喜无所取材者不适用也
  谢曰子路在圣门最为可与共患难者故孔子称之谓我若为愤世过中之行若人犹将从我而行也然圣人岂终乘桴浮于海者子路不知其意直以为然此其好勇宁不过也
  杨曰乘桴浮于海非果者不能从子路闻之喜与率尔而对一也故退之夫圣人之勇不可过过则无所取裁矣
  尹曰浮海居夷讥天下无贤君以行其道子路勇于从命无所裁度也臣闻师程颐曰古者材与裁通用
  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賔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范曰三子学于孔子而其材止于如此是习衰世仕于诸侯大夫之事而不能有以自乐者也故不知其仁夫仁唯克己复礼无欲者能之苟有愿乎其外则不足以为仁故非三子所及
  谢曰仁之为道自其一体论之三子不容无也由全体观之三子不能当也夫子旣称其材而又曰不知其仁非以三子为不仁特于此未可以观仁也使孟武伯能如子贡问管仲伯诸侯之事则于仁不仁可易以断矣然千乘之国百乘之家可使治赋与为宰与束带立于朝与賔客言非仁者不能也然而不以仁许之者圣人之语道非若诸子之漫无统约也杨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此君子小人之分也然君子而不仁者有矣未有小人而仁者也由求赤之贤虽曰未仁未害为君子故对孟武伯之问曰不知而己不正言其不仁也正言其不仁是则小人而已矣然观三子自言其志其力分亦止于是故夫子所以处之者如此
  侯曰武伯问三子之仁而孔子答以治赋与为宰固非仁者不能然而束带立于朝与賔客言若能观其进退周旋则其仁亦可知矣而夫子言不知其仁者以孟武伯问子路仁乎若夫子答以仁则不唯使武伯不识仁又以子路尽仁而仁止于是也使武伯知仁者通上下而言则知三子之仁而可以知为仁之方也已
  尹曰三子之才则可知也必也尽仁之道斯可谓之仁是以对曰不知其仁也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
  伊川解曰子贡喜方人故问其与回孰愈子贡旣能自谓何敢望回故云吾与女弗如也所以勉其进也又语録曰子贡常方人故孔子答以不暇而又问
  与回也孰愈所以抑其方人也 又曰闻一知十闻一知二举多少而言也曰吾与女弗如也使子贡喻其言知其勉己不喻亦可使慕之皆有教也 或问吾与女弗如也与吾与防也之与如何曰与字则一用处不同孔子以为吾与女弗如也勉进学者之言使子贡喻圣人之言则知勉进已也不喻其言则以为虽圣人尚不可及不能勉进则谬矣 又曰顔子亦只能闻一知十若到后来达理了虽亿万亦可通又曰子贡之知亚于顔子知至而未至之也
  范曰夫子之教人亦多术矣使子贡知已之不如顔子是亦教诲之也夫顔子闻一以知十子贡之知足以知之而仁不能及也顔子之于道也进而不已学而唯恐不及是以几于圣人自子贡以下则画焉故其才有限也
  吕曰知类通达至极其数者顔子也凡物有对举其偏而知其对者子贡也
  谢曰闻一以知十知明而好笃者能之此顔子之才也非语其造道成德之谓在夫子之门惟赐于此为近然如柴之愚参之鲁葢不害于入德如赐之达未为优于入德回虽闻一知十而亦未肯以此自多于其间也然则圣人于此以谓不如回何疑之有若以此较有余不足则悮矣
  杨曰回赐之贤孰愈孔子宜知之审矣反以问子贡葢子贡之达其徒鲜俪而好方人故以顔子为问葢将以抑之使望洋向若而知自励也至其自谓不敢望回则曰吾与女弗如也以悦之皆圣人抑扬其词而磨切之也
  尹曰臣闻师程颐曰子贡喜方人故问其与回也孰愈旣曰何敢望回而云吾与女弗如者岂圣人真所不及哉所以勉子贡进学也
  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
  伊川解曰人旣耽惑难以语学矣因责其不践平日之言 又语録曰宰予昼寝孔子以其质恶因是而言又史记载宰予被杀孔子羞之常疑田常不败何縁被杀若为齐君而死是乃忠义孔子何羞之有及观左氏乃阚止为陈常所杀亦字子我谬误如此又曰彊者易抑子路是也弱者难彊宰我是也范曰君子之于学惟日孳孳毙而后已惟恐其不及也宰予昼寝自弃孰甚焉故夫子深责之朽木粪墙言其质不美不足以有成也宰予以言见取于圣人自其昼寝而夫子始不信其言以其华而无实不足以有行也虽圣人不以一人而待天下以不勤葢因宰我以诲也
  谢曰刚为近仁养心莫善于寡欲予也圣门之高弟则聪明过人者语其淫溺葢以志昏而气防尚可与入道乎与成汤不迩声色异矣圣人始信之终疑之葢圣人之道虽得于生知至材全而知益明犹有待于更事之多也而况于学者
  杨曰朽木粪墙谓无质也学者非自彊不息不足与语道故责宰予以是然谓于予与何诛者岂以予为真不足诛邪是亦不屑之教诲也于予与何诛是乃深诛之也 又曰有言不必有德则听言而信行容有未尽者然必待于予而后改是葢圣人于人之情伪有因是而后见者岂特是而已哉其应之也能不惮改而已
  尹曰宰予以言语称于圣门孟子亦曰善言德行于其对哀公问社及问三年之防复于此皆深责之葢能言而行不逮者矣传曰昼居于内问其疾可也故以朽木粪墙譬其质恶难以语学也
  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伊川解曰人有欲则无刚刚则不屈于欲也 又语録曰甚矣欲之害人也人之为不善欲诱之也诱之而弗知则至于灭天理而不反故目欲色耳欲声以至鼻之于香口之于味四肢之于安佚皆然此皆有以使之也然则何以窒其欲曰思而已矣学者莫贵于思惟思为能窒欲【一本此下云曾子之三省窒欲之道也】又曰凡人欲则不刚至大至刚之气在养之可以至焉
  范曰刚者天德惟无欲乃能之神龙惟有欲是以人得求其欲而制之亦得而食之圣人无欲故天下万物不能易也无欲则能无心无心则能至公至公然后刚孟子谓浩然之气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亦以欲之害气也
  谢曰刚与欲正相反也能胜物之谓刚故常伸于万物之上为物掩之谓欲故常屈于万物之下自古有志者少无志者多不屈于名势则屈于货色不屈于威武则屈于物我要之有意则有欲有欲则不刚宜乎夫子之未见也枨也其所欲不可知其为人得非幸幸自好者乎故或以刚疑之然不知兹所以为欲乎杨曰有欲必有狥于物焉得刚
  尹曰人有欲则无刚刚则不屈于欲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
  伊川解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仁也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恕也恕或能勉之仁则非子贡所及 又语録曰中庸所谓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正解此两句然此两句甚难行故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 又曰不欲人之加诸我者施诸己而不愿者也无加诸人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者也此无伐善无施劳者能之故非子贡所及 又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恕也近于仁矣故曰非尔所及然未至于仁也以其有欲字耳
  范曰君子修其在己者其在人者不能必也己欲无加于人易使人无加于己难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则无加于人者矣而欲人之无加于我虽圣人不能也顔子之行犯而不校则已矣岂能使人无犯乎故非子贡所及也
  谢曰孔氏注言不能止人使不加非义于己也杨曰惟仁者能之非子贡所及也
  尹曰无加诸人在己欲人不加诸我在人在己可必也在人不可必也
  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明道曰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子贡葢于是始有所得而叹之以子贡之才从夫子如此之久方叹不可得而闻亦可谓之钝矣观其孔子没筑室于场六年然后归则子贡之志亦可见矣他人如子贡之才六年中待作多少事岂肯如此
  伊川解曰此子贡闻夫子至论而叹美之言也 又语録曰性与天道非自得之则不知故曰不可得而闻 又曰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要在黙而识之也又曰性与天道子贡初未达此后能达之故发此
  叹辞非谓孔子不言其意又渊奥如此人岂能易到又曰唯子贡亲达是理故能为此叹美之辞言众
  人不得闻
  横渠曰子贡谓夫子所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旣云夫子之言则是固常语之矣圣门学者以仁为己任不以苟知为得必以了悟为闻因有是说
  范曰孔子称尧曰焕乎其有文章文章者德之见乎外者也子贡之智足以知圣人故其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于门人各因其材之大小高下而教之性与天道则未尝以语子贡自子贡以上则庶乎可得而闻也然知其不可得闻是其智足以及之而仁未足以与此也
  吕曰吾无隐乎尔与人为善也学不躐等非隐也未可也竭两端于鄙夫非躐等也言近而指逺也以微罪去非隐情也众人自有所不识性与天道非不言也弟子亦自有所不闻
  谢曰夫子之文章异乎人之所谓文章夫子之言性与天道异乎人之言性与天道子贡之听言异乎人之听言也他人闻夫子之文章止于文章而已子贡闻夫子之文章于其间知所谓性与天道性与天道夫子虽欲言之又安得而言之所以不可得而闻也性与天道使子贡智不足以知之则安能语此则夫子可不谓善言乎子贡可不谓善听乎后世诸子言性与天道多矣其言纷纷使人弥不识者亦异乎夫子之言矣后世学者观书于章句之外毫髪无所得也亦异乎子贡之闻矣
  游曰孟子曰仁之于父子义之于君臣至圣之于天道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论性之妙而与于天道虽圣人有所不能知焉况子贡乎闻即是知不得而闻者可以与知之谓也不可得而闻者亦有所不能知之谓也
  杨曰夫子之文章与言性与天道无二致焉学者非黙而识之则不可得而闻也子贡至是始与知焉则将进乎此矣 又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性命道三者一体而异名初无二致也故在天曰命在人曰性率性而行曰道特所从言之异耳所谓天道者率性是也岂逺乎哉夫子之文章乃所以言性与天道非有二也闻者自异耳子贡至是始与知焉则将进乎此矣
  尹曰子贡于此始有所得知性与天道非如文章可得而易闻
  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
  伊川解曰子路果于行者故有闻而未能行唯恐复有所闻也 又语録曰人之所可畏者便做要在烛理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闻见如登九层之台范曰子路闻善勇于必行门人自以为弗及也故着之若子路可谓能用其勇矣
  谢曰未能行而恐有闻葢以闻为余事矣夫勇于有行岂必以迁善改过为美欤葢道不如是不足以有知也葢唯力行然后可以知道譬如目之于色必待见而后知口之于味必待食而后知未之能行而曰吾知之矣此闻也非知也
  杨曰尊其所闻耻躬之不逮也非勇于为善其孰能之
  尹曰子路勇于行者故有闻而未能行唯恐复有闻也
  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
  范曰敏则有功而能好学则有进而无已不耻下问者取于人以为善也虽舜亦由此以为大夫所谓文也者必内有其质外有其行而后可以名之也吕曰物相杂故曰文凡事之交错不守一偏乃所以成文敏者多不好学居上者多耻下问今孔文子不守一偏而交错乃谓之文
  谢曰諡法固非一端知孔文子之得名岂非勤学好问者乎故与经天纬地之文异矣
  杨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故亦可谓之文与文王之所以为文则异矣
  侯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矣
  尹曰勤学好问为文
  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已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横渠曰使民义不害不能教爱犹众人之母不害使之义礼乐不兴侨之病欤
  范曰夫子称人之美取其可以为后世法也恭则不侮敬所以陈善闭邪也惠则足以使人而又使之以义民其有不从者乎子产有此四者合于君子之道为政则未也
  谢曰子产古之成人也其端己接物故有本末行已恭事上敬养民惠使民义难以一事语之要之至理当如此以文王之至圣不过于不敢侮鳏寡有事君之小心惠鲜鳏寡不替义德有是四者葢可以为君子矣
  杨曰以惠养民而使之以义虽不知为政不害其为君子之道也
  尹曰四者人有一焉得以为君子子产兼之故曰有君子之道四焉
  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
  伊川解曰人之交久则敬衰久而能敬所以为善与人交
  范曰久而能敬所以有常而不厌也上交不謟下交不渎君臣之相与亦当如是有謟有渎则非敬也若平仲足以为法矣
  谢曰晏平仲当周衰时亦可谓贤大夫其善固多矣圣人于此特论其与人交一节而已所谓久而敬之必德盛而有常者能之葢非有意于久交也而德盛有常者自不狎侮矣
  杨曰交之道久而益亲则翫习而敬弛焉人之常情也故以久而敬之为善
  尹曰交久则敬衰久而能敬所以为善也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节藻棁何如其知也
  伊川解曰世谓臧文仲知上失礼安得为知 又语録曰蔡与采同大夫有采地而为山节藻棁之事不知也山节藻棁诸侯之事也
  横渠曰山节藻棁为藏之室祀爰居之义同归于不知宜矣
  范曰子曰智者不惑以其明于是非而取舍无疑也蔡非其所居山节藻棁非其所宜胡为不明于是而处于非不可以言知矣夫礼者非不知侈之为恶俭之为美也不能以义制欲而犯义以从欲焉故私心胜而明有所蔽也
  谢曰臧文仲当时必以智称然不知为上害礼之事于我何益焉葢夫子开当时之惑以为智者不如是也
  杨曰以山节藻棁居蔡是犹以己养养鸟也焉得知尹曰罪莫大于智者为之乎左传称仲尼谓臧文仲不智者三有曰作虚器是也
  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巳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伊川解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巳之无愠色其然岂其然乎人不能见其色则可矣谓其无喜愠则非也苟无喜愠何以知其未仁也夫子独称其旧政告新为忠斯可见矣或问令尹子文之忠陈文子之清使圣人为之是仁否先生曰不然圣人为之亦只是清忠也 或问令尹子文忠矣孔子不许其仁何也曰此只是忠不可谓之仁若比干之忠见得时便是仁也
  范曰令尹子文之忠陈文子之清皆未足为仁仁者必有及于天下非自足于一己而已也若比干之忠伯夷之清乃可谓之仁矣
  吕曰子文至于三仕三巳不知进退之义者也陈文子至于崔子弑齐君而后去是不知去就之义者也不知进退去就之义不免于有怀行至于有懐虽曰清忠而仁不足道也
  谢曰文武之泽入人也深养人也久故小子有造人有士君子之行则其遗风未熄之时葢有不待学问而入德者矣况于令尹子文陈文子一时之善士也三仕无喜色三巳无愠色旧政告新令尹与弃马十乘违而之他邦其立心高矣故子张以仁疑之然容有质厚者亦能之是以夫子于仁不仁未可断也其曰未知焉得仁非以二子为不仁特恐子张识清忠而不识仁也使子张知清忠之非仁其于知仁也何有
  杨曰三仕三巳而无喜愠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是事君人不为容悦而私于己者也故可以为忠矣不立于恶人之朝弃十乘而违之可以为清矣忠清疑若可以为仁故子张以是为问然仁若比干伯夷可也降是宁足与此乎葢仁不可以迹论之故也侯曰子张问令尹子文陈文子仁矣乎孔子对以清与忠而曰未知焉得仁葢仁者理之得也得于义得于礼得于智者也其色有歉于心则不可谓之仁矣以全体言之唯践形者可以谓之仁其余或以一事而名仁者亦有之或言仁之功或言近乎仁或为仁之方或为仁之术皆非所谓尽仁者也令尹子文相其号之君而不知正其名陈文子有马十乘亦齐之富大夫也崔子弑齐君而不能上告天子下请方伯而讨其贼令尹徒以区区之忠而告其新文子以孑孑之义而避其地是皆不知为臣为仁之道也虽使圣人为之只可谓之清与忠而已故夫子皆曰未知焉得仁谓未知仁道也无喜愠之色与弃马而逃皆末事也何足为仁之道哉
  尹曰观二子之事谓之忠清则可矣仁则未知也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伊川解曰使晋时也其再虑当矣至于求遭防之礼则过矣 又语録曰为恶之人未尝知有思有思则为善矣至于再则已审三则惑矣 又曰再则定三则私意起矣
  范曰思所以求通也多则惑故再思可矣不必于至三中庸曰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圣人有不思而得者有深思而得之者不执一也若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则不止于三也季文子事事必三思而后行故孔子以为过矣
  谢曰天下之事有是非利害君子不能无择也是以再思以为可也徐思之有未可焉则止以为不可也徐思之有可为则行此之谓再思再思之外犹有思焉恐不免于妄也必无中伦之理有人闻季子之风能不恱乎夫子所以解其惑而曰再斯可矣
  杨曰事有可不可两者而已故思止于再可也三则惑矣
  尹曰思至于再可也至于三则惑若文子使晋而求遭防之礼以行思之过者也
  子曰寗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伊川曰邦无道则能沉晦以免患故曰不可及也亦有不当愚者比干是也
  范曰治则见乱则隐出处之迹也知与愚本于其心而有道则明之无道则晦之道隐乎心而迹着乎外以见于乱邦之害此所以为不可及也
  吕曰以圣人之行为不可及则过于知过也
  谢曰邦有道则知知也邦无道则愚大知也邦无道而不愚以陨身失族者不絶于春秋之时优游卒歳惟叔向而已至于此然后知武子之愚不可及也原其初心岂欲先公后私欤葢才有所长知有所短也如武子者庄子所谓才全而德不形者乎观其无道而愚则有道而知亦不得已矣
  杨曰有知愚之名则非行其所无事者言不可及则过中道矣
  尹曰邦无道而愚葢人之难能者也
  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伊川解曰夫子之删诗书使羣弟子编缉之也 又语録曰此言弟子狂简志大而行不揜故率然能成章不知所以裁之是时孔子将反鲁之时也仲尼删诗书作春秋定礼乐已前简防甚多如诗书皆千余篇岂是仲尼一人独力能为之葢当时皆付诸弟子编集然后删定故仲尼周流四方诸弟子编集已成章但未知所以裁择故仲尼在陈思归鲁而裁正成书也故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范曰狂者进取简则未能居敬也若琴张曾晳牧皮者是狂而已不知所以裁之则不得其中传之于书或误天下后世此夫子所以欲归也
  吕曰狂简当为狂狷狂者进取进取则过狷者有所不为不为则不及自非圣人立言举不能悉合乎中虽未合乎中固已杂然成章矣成章则达矣其中者尚矣其不中者尚在裁以就中尔道之不行也旣不得中行而取狂狷又不得其行而卒归乎立言则圣人之不遇可知矣
  谢曰夫子尝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则其传于门人非夫子初心也当是时虽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所乐不存焉而况狂狷乎及其鳯鸟不至知其卒不用也不复梦见周公也将以其道传之门人岂不曰吾舍此其如来世何此欲反鲁时心也当是时虽不得中行犹欲成就之而况英才乎此孟子所谓狂者又不可得又思其次也
  杨曰道不行则私淑诸人而已
  尹曰孔子在陈不得中道而与之故思其次也狂简小子于诗书礼乐能成文章而不能裁者也是以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伊川解曰伯夷叔齐之节至高峻也然其居之以寛故怨希不然则不可以处世矣 又语録曰伯夷之清若推其所为须不容于世必负石赴河乃已然却为它不念旧恶气象甚宏 又曰不念旧恶此清者之量 或问伯夷叔齐叩马而諌武王义不食周粟有之乎曰叩马则不可知非武王诚有之也孟子曰伯夷隘只此便见隘处君臣尊卑天下之常理也伯夷知常礼而不知圣人之变故隘不食周粟只是不食他禄非饿而不食也至如史记所载谏辞皆非也武王伐商即位已十一年矣安得父死不葬之语韩退之颂伯夷甚好然只説得伯夷介处要知伯夷之心须是圣人语不念旧恶怨是用希説得伯夷心也或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如何曰观其清处其冠
  不正便望望去之则可谓隘矣疑若有恶矣然却能不念旧恶故孔子特发明其情武王伐纣伯夷叔齐知君臣之分不知武王顺天命诛独夫石曼卿有诗言伯夷耻居汤武干戈地来死唐虞揖逊墟亦有是理首阳乃在河中府虞乡
  范曰伯夷叔齐之美多矣夫子称此者为其乐天顺理可以为法也夫与人有恶而不忘则志未平也平之在己己不念则人亦不怨矣是以怨之者希也吕曰夷齐圣之清者清则能逺乎怨不念旧恶乃逺怨之义
  谢曰君子于所亲当怨也然犹不宿怨焉而况于疎者乎越人弯弓而射我则谈笑而道之其待我以横逆曰此亦妄人也已矣葢于攻人之恶有所不暇而况于念旧恶乎能不念旧恶则怨何自而生
  杨曰公天下之善恶而不为私焉则好恶不在我矣何念旧恶之有若夷齐葢亦所过者化也
  尹曰伯夷叔齐之节可谓高峻观其清而至于衣冠不正则望望然去之则隘矣宜若无所容者惟其不念旧恶其中宏裕怨是用希也
  子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诸其邻而与之伊川解曰君子敬以直内所枉虽小而害则大范曰是曰是非曰非有谓有无谓无曰直微生以直闻而夫子因乞醯知其不直夫害其所以养心者岂在大哉圣人于人观其取予一介而千驷之马万锺之禄从可知也故以微事断之所以教人不可不慎也
  谢曰或乞醯焉乞诸其邻而与之不害其与人交也若以周济急难亦何害其为直然在当时之事其设心恐不如是也答问之间亲见其事故语止于如此而意已传矣今未可以乞醯认为不直也
  杨曰循理而行无矫揉之私则直矣
  尹曰君子敬以直内若微生高其枉虽小害直为大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
  伊川解曰足恭过恭也左丘明古之闻人
  范曰巧言令色足恭者外为謟也匿怨而友其人者内为诈也言已与丘明同所以显丘明而率其不能者也夫惟外不为謟内不为诈则不愧于天不怍于人矣
  吕曰二耻者诚心之所不至世不以为耻惟左丘明者与圣人同心此孔子所以取之巧言令色足恭谓外事于言色貎者也
  谢曰巧言令色足恭匿怨而友其人推其类其可耻有甚于穿窬也左丘明耻则其所养可知矣知耻在夫子何足言欲使学者知立心以直而已
  杨曰耻是四者于孔子为不足道而曰丘亦耻之者葢示人以行使学者知是四者之不可为又以进丘明之善也
  尹曰足恭过恭也巧言令色外謟者也匿怨而反其人内诈者也左丘明古之闻人
  顔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顔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伊川解曰顔渊季路与夫子之言志夫子安仁也顔渊不违仁也季路求仁也 又语録曰凡看论语非只是要理会语言要识得圣贤气象如夫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顔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孔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观此数句便见得圣贤气象大段不同若读此不见圣贤气象他处也难见学者须要理会得圣贤气象 又曰愿无伐善则不私矣无施劳则仁矣顔子之志亦可谓大而无以加矣然以孔子之言观之则顔子之言出于有心也至于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犹天地之化工付与万物而已不劳焉此圣人之所为也今夫羁靮以御马而不以制牛人皆知羁靮之作在乎人而不知羁靮之生由于马圣人之化亦犹是也 又曰顔子所言不及孔子无伐善无施劳是它顔子性分上事孔子言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是天理上事 又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乃天地之道也【一作老者则安之朋友则与他信少者则当怀之乃天道也】 又曰子路顔渊孔子皆一意但有小大之差皆与物共者也顔子不自私已故无伐善知同于人故无施劳若圣人则如天地 或问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如何曰此数句最好观子路顔渊之言后观圣人之言分明是天地气象又曰圣人即天地也天地中何物不有天地何尝
  着心拣择善恶一切涵养覆载但处之有道尔若善者亲之不善者逺之则物不与者多矣安得为天地故圣人之志止欲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又曰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此勇于义者观其志岂可以势利拘之哉葢亚于浴沂者也顔渊愿无伐善无施劳此仁矣然尚未免于有为葢滞迹于此不得不尔也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此圣人之事顔子大贤之事也子路有志之事
  横渠曰仲由乐善故车马衣裘喜与贤者共敝顔子乐道故愿无伐善施劳圣人乐天故分内外而成其仁
  范曰子路所愿志末也顔子则几矣无伐善无施劳仁者之事也虽欲无之而有我存焉若夫子之言则天地之功也老者当安之朋友当信之少者当怀之如万物各正其性命吾岂有心于其间哉尧舜之治天下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而已程子曰羁靮以御马不以制牛人皆知羁靮之生乎人而不知羁靮之生乎马圣人之教亦若是而已
  吕曰子路喜功与人共利顔子为已不倍于人孔子体天不言而信
  谢曰门弟子所存夫子葢得于眉睫之间不待问而可知今于由与回而问之非问之也葢教之也欲省其切问近思者如何又从而振德之也志可以为善亦不害其未化故在学者则为切论至道则为病由与回中人以上者也夫子姑使之笃志乎不可也使之捐志乎不可也其曰盍各言尔志则二人者于此可以省发矣又安知两人者不由是大有以啓廸其心与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此笃志者也愿无伐善无施劳笃志不足以言之也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此非志也聊以答季路之问而已使季路闻此言也则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之语能无自小乎使顔子闻此言也则愿无伐善无施劳之语能无乐其庶几乎 又曰子路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无憾亦是要做好事底心顔子早是参彼己孔子便不然老者合当养的便安之少者不能立者便怀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自然合做的道理便是天之所为更不作用游曰孔子之道修于家行于乡施于国达于天下亦不过使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而已葢使天下之为子者皆致其孝然后老者莫不安之矣使天下之为父者皆致其慈然后少者莫不怀之矣使天下之为朋友者皆先施之然后朋友莫不信之矣此所以为孔子之志其辞虽若自抑而非盛德之善治于人心者亦不足以与此
  杨曰季路之志推之及于朋友而已顔渊愿无伐善无施劳则裕乎此矣皆志于仁者之事也善推其所为而已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是则仁矣无事乎推也
  尹曰夫子安仁顔渊不违仁季路求仁臣闻师程颐曰欲见圣贤气象当于此致意焉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
  伊川解曰夫人能自知其过者鲜矣然知过非难也能自讼之为难自讼不置能无改乎
  范曰见其过而内自讼则庶乎可以寡过矣非好学者不能也故曰已矣乎恐终不得见之所以警夫不能补过者也
  谢曰推恶恶之心以自攻其恶则过不可胜改也其惟能推好已之心好人者能之乎
  杨曰小人之过也必文则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鲜矣已矣乎者葢甚言其未见也
  尹曰知过非难自讼为难苟自讼不置能无改乎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伊川解曰忠信质也语生质则不异于人人不若已之好学耳所以勉人学也
  范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者不诬人也不如丘之好学者不自诬也忠信则己与人同所以与人异者唯好学也圣人必学先王之道然后能成故称己以勉人苟能好学则亦己而已矣是以自名好学而不为矜也
  吕曰所贵乎士学而已矣学之功可使愚者明柔者刚苟不志于学虽圣人之质不免为乡人而已自尽不欺苟质厚者皆能之故十室之邑必有
  谢曰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夏葛而冬裘渇饮而饥食皆所谓忠信也其敢厚诬十室乎然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欲诚其身者其惟好学乎
  杨曰人之于圣人非天之降材尔殊也未有无其质也虽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圣人好学以成之耳葢夫子不以圣贤自居而勉人以学若此类皆以身教之也
  尹曰忠信质也人谁无质乎于学则不如己之好焉所以勉人云尔

  论语精义卷三上
<经部,四书类,论孟精义__论语精义,卷三上>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精义卷三下
  宋 朱子 撰
  雍也第六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
  伊川解曰仲弓才德可使为政也
  范曰仲弓可以为诸侯故夫子与之言皆治国之事论语可见矣
  谢曰简以临之庄以涖之为人上之道也仁而不佞其才宜如此故曰可使南面
  杨曰仁足以长人然后能治其国家雍也仁矣故可使南面
  尹曰南面谓可以为政也
  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子曰雍之言然
  伊川解曰内主于敬而简则为要直内存乎简则为疎略仲弓可谓知防者子桑伯子之简虽可取而未尽善故夫子云可也 又语録曰居敬而行简者居敬则自然简居简而行简者似乎简矣然乃所以不简葢先有心于简则多却一简也居敬则心中无物是乃简也 又曰敬则自虚静不可把虚静来唤做敬居敬则自然简居简而行简却是不简只是所居者已剩一简字
  范曰易者干德也简者坤德也敬以直内简以临人故尧舜修已以敬而临下以简子桑伯子其处己亦若待人一之于简而已居敬而行简尧舜之道也故曰雍之言然
  吕曰此两章相发明子曰雍也可使南面不见可使之迹故以后章对子桑伯子之言为证
  谢曰此仲弓闻夫子可使南面之语因以问子桑伯子可不可也与夫子与曾防因问三子之言如之何之意同也子曰可也简其所以可以其简故也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举其大而畧其细者也居简而行简不事事者也仲弓所知如此其不可以南面乎游曰子桑伯子之可也以其简若主之以敬而行之则简为善
  杨曰子桑伯子为圣人之所可者以其简也夫主一之谓敬居敬则其行自简矣故简而亷居简而行简则大简矣非临下之道也
  尹曰以其居简故曰可也中主于敬而行简不亦可乎若居简而行简则大简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顔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伊川解曰顔子之怒在物不在已故不迁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不贰过也 又顔子所好何学论曰圣人之门其徒三千独称顔子好学夫诗书六艺三千子非不习而通也然则顔子所独好者何学也学以至圣人之道也圣人可学而至欤曰然学之道如何曰天地储精得五行之秀者为人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曰仁义礼智信形旣生矣外物触其形而动于中矣其中动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乐爱恶欲情旣炽而益荡其性凿矣是故觉者约其情使合于中正其心养其性故曰性其情愚者则不知制之纵其情而至于邪僻梏其性而亡之故曰情其性凡学之道正其心养其性而已中正而诚则圣矣君子之学必先明诸心知所养然后力行以求至所谓自明而诚也故学必尽其心尽其心则知其性知其性反而诚之圣人也故洪范曰思曰睿睿作圣诚之之道在乎信道笃信道笃则行之果行之果则守之固仁义忠信不离乎心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出处语黙必于是久而弗失则居之安动容周旋中礼而邪僻之心无自生矣故顔子所事则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仲尼称之则曰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勿失之矣又曰不迁怒不贰过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此其好之笃学之之道也视听言动皆礼矣所异于圣人者葢圣人则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从容中道顔子则必思而后得必勉而后中故曰顔子之与圣人相去一息孟子曰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谓神顔子之德可谓充实而有光辉矣所未至者守之也非化之也以其好学之心假之以年则不日而化矣故仲尼曰不幸短命死矣葢伤其不得至于圣人也所谓化之者入于神而自然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之谓也孔子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是也或曰圣人生而知之者也今谓可学而至其有稽乎曰然孟子曰尧舜性之也汤武反之也性之者生而知之者也反之者学而知之者也又曰孔子则生而知也孟子则学而知也后人不达以谓圣本生知非学可至而为学之道遂失不求诸己而求诸外以博闻强记巧文丽辞为工荣华其言鲜有至于道者则今之学与顔子所好异矣 又语録曰喜怒在事则理之当喜怒者也不在血气则不迁又曰动乎血气者其怒不迁若鉴之照物妍蚩在
  彼随物以应之怒不在此何迁之有 又曰小人之怒在己君子之怒在物小人之怒出于心作于气形于身以及于物以至无所不怒是所谓迁也君子之怒如舜之去四凶
  或问不迁怒何也语録中有怒甲不迁乙之説是否曰是曰若是则甚易何须待顔氏而后能曰只被説得粗了诸君便道易此莫是最难须是理会得因何不迁怒如舜诛四凶怒在四凶舜何与焉葢因人有可怒之事则怒之圣人心本无怒也犹之镜焉好物来便见是好物恶物来便见是恶物镜何尝有好恶也世之人固有怒于室而色于市者此迁怒者也当其怒能自反于义理之所归则虽或迁焉葢寡矣顔子之好学孔子所称乃先乎此学者可不勉乎且怒一人对那一人説话能无怒色乎有人能怒一人而不怒别人者忍得如此已是煞知义理若圣人则因物而未尝有怒岂不是难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今见人有可喜可怒之事自家着一分陪奉他此亦劳矣圣人之心如止水
  横渠曰顔子于天下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故怒于人者不使迁乎其身愧于己者不辄贰于后也 又曰怒于人者不使迁于己慊于己者不使萌于再
  范曰不迁怒者性不移于怒也发而中节谓之和故虽怒而不离于道未尝迁也不贰过者知几也学者所以学为圣人非治心养性不能至也夫子独称顔渊他门弟子皆不与焉然则知好学者鲜矣
  吕曰为已之至则好学不厌人之有恶己必怒之不使可怒之恶反迁诸己而为人之所怒是谓不迁怒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是谓不贰过皆为己之至者也
  谢曰移此而之彼谓之迁继而副之谓之贰古之人不贵不怒葢怒未必不中节至于迁怒则必不中矣不患有过葢过不害其为改至于贰过则必不改矣顔子不迁怒不贰过则其所好乃克己之学也圣人之所以为圣以其得天理而忘人欲众人之所以为众人以其灭天理而穷人欲顔子之克己其于圣人孰御焉是以谓之好学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岂其所学止于见闻而已乎
  游曰不迁怒者怒适其可而止无溢怒之气也传所谓室于怒而市于色者迁其怒之甚者也不迁怒则发而中节矣喜怒哀乐不可无也毎思要发皆中节之为难耳文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则何恶于怒哉记曰心有所忿则不得其正今至于不迁怒则于正心之学可谓自强矣不贰过者一念少差而觉之早不复见之行事也葢惟圣人能寂然不动故无过顔子能非礼勿动而已故或有不善始萌于中而不及复行是其过在心而行不贰焉则于修身之学可谓自强矣正心以修身自彊而不息此孔子所谓好学而顔子所以三月不违仁也若夫絶学者则心无所于正身无所于修暧然似春凄然似秋天德而已矣此圣贤之辨也
  杨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迁怒贰过者皆放而不知求者也顔渊克己复礼则进斯道矣兹其所以为好学也欤如子张之贤犹以干禄为问彊识为务则其去圣学也逺矣
  尹曰怒在物不在己故不迁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故不贰
  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釜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
  伊川解曰夫子之使子华子华之为夫子使义也而冉子乃欲资之而为之请夫子与之釜者所以示不当与也求不达而请益则与之庾求犹未达夫子之意故自与之粟五秉故夫子非其继富葢赤苟至之则夫子必周之矣原思为之宰则与之粟九百辞其多故谓之曰苟有余则分诸邻里乡党葢思之为宰有常禄也 又语録曰冉有为子华请粟则与之少原思为之宰则与之多者原思为宰宰必受禄自有常数故不得辞子华出使于齐师使弟子不当有所请冉子请之自不是故圣人与之少他理防不得又请益再与之亦少圣人寛容不欲直拒他然冉子终不喻也
  范曰夫子之道循理而已故周急不继富以为天下之通义使人可继也 又曰取予者义之端也君子无所苟焉可以与则与可以无与则无与也在子华则不与非为吝也在原思则当与非妄施也故虽多不得辞义可以取则邻里乡党所当及也推此以及天下无不均之患矣
  吕曰富而与人分之则亷者无辞于富
  谢曰此圣人示人以辞受取舍之道也君子之于辞受取舍之际岂欲悦人之耳目哉文称其情而已故富有所不继岂以一已之私分害天下之公义哉故禄有所不辞与之釜与之庾意其禄秩所当得者如此至于与之粟五秉则继富矣继富于肥马轻裘之家则其于所识穷乏者得我当如何也此可以为侈观而不可以为惠也宰而受粟义也辞粟于为宰则舜禹之于天下何敢受也此可以为自洁而不可以为义要之二者皆未免乎有意至于无意者则非所当与而不与非啬非所当辞而不辞非贪
  游曰饩廪称事所以食功也今原思为之宰而辞禄不受则食功之义废矣葢义所当得则虽万钟不害其为亷借使有余犹可以及邻里乡党葢邻里乡党有相赒之义
  杨曰君子之于辞受取予之际苟非其义一介不以与诸人苟以其道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而士或以啬与为吝寡取为亷者皆不知此也以冉求原思之贤犹不免是况世之纷纷者乎
  尹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而冉求乃资之与之釜者所以示不当与也求不达其意而请益与之五秉故夫子非之 又曰原思之辞常禄使其苟有余则分诸邻里乡党者凡取予一适于义而已
  子谓仲弓曰犂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伊川解曰疑多曰字角始角也可用时也
  横渠曰犂牛之子虽无全纯使其色骍且角纵不为大祀所取次祀小祀终必取之言大者苟立人所不弃也
  范曰以瞽瞍为父而有舜以鲧为父而有禹古之圣贤不系世类尚矣子能改父之过变恶以为美则可谓孝矣
  吕曰祭祀之牛角茧栗角握则用牛之子可知牛色虽不纯但骍且角犹可以用山川葢大者立小者未纯犹未害也
  谢曰此言人不系其类也牛色系于气禀如何几有不可变者然犂牛之子有骍且角虽欲勿用不可得者可以人而不如乎葢人性异于是圣与愚无定也在念与不念耳
  杨曰苟骍且角虽犂牛之子不废也人之有子犹是焉故尧不以瞽瞍而废舜舜不以鲧而废禹圣人立贤无方如此
  尹曰臣闻张载曰犂牛之子虽非纯全然使其骍色且角纵不为大祀所取次祀小祀亦必取之谓仲弓苟立其大者人所不弃也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伊川解曰回三月不违仁得一善则服膺弗失其余日月至焉至谓心存于仁非能至仁也 又语録曰三月言其久过此则圣人也不违仁是无纤毫私欲少有私欲便是不仁【一本注云此段周恭先所録乞改先生曰如此是颐著书也恭先固请先生遂亲为改定此説】 又曰日月至焉而已矣与久而不息者所见规模虽略相似其意味气象迥然别须潜心黙识玩索久之庶几自得 又曰三月言其久天道小变之节葢言顔子经天道之变而为仁如此其终久于仁也 又曰三月不违仁言其久也然成德事【一本然下有非字】
  横渠曰始学之要当知三月不违与日月至焉内外賔主之辨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过此几非在我者
  范曰回之于仁一时而不变则其久可知其余则有时而至焉不若回愈久而弗失也夫子之于仁慎其所以取与人者至矣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犹不得见焉唯独称顔子三月不违其可谓仁也巳吕曰仁之为德兼容遍体举者莫能胜行者莫能至唯圣人性之然后能不息贤者身之可久而已其下随其力为至之久近也三月不违可久也以身之而未能性之故久则不能不懈 又曰君子之学必致养其气养之功有缓有速则气之守有逺近及其成性则不繋所禀之盛衰如顔子之所养苟未成性其于仁也至于三月久之犹不能无违非欲违之气有不能守也则日月至焉者从何如矣若夫从心所欲不逾矩则其义将与天始终无有歳月之限故可久则贤人之德如圣人则不可以久言 又曰大而化之则气与天地一故其为德自彊不息至于悠久博厚高明莫之能己也其次则未至于化必繋所禀所养之盛衰故其为德或久或不久埶使之然非致养之功不能移也如顔子所禀之厚所养之勤苟未至于化虽与日月至焉者有间然至于三月之久其气亦不能无衰虽欲勉而不违仁不可得也非仁之有所不足守葢气有不能任也犹有力者其力足以负百钧而日行百里力旣竭矣虽欲加以一钧之重一里之逺而力不胜矣故君子之学必致养其气而成性则不系所禀之盛衰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者安得违仁者哉可久贤人之德顔子其几矣
  谢曰回之为人语其所知虽出于学然邻于生知矣语其成功虽未至于从容亦不可为勉强矣三月不违仁仁熟矣特未足以语圣也亦未达一间之称尔三月特以其久故也古人三月无君则吊去国三月则复诗人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夫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皆久之意
  游曰仁人心也不可须臾离也犹饥之于食渇之于饮一日阙之则必颠仆饿踣而殒命矣人心一日不依于仁则不足以为人焉仲尼尝叹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当时之人不能一日用其力于行仁又安得以仁存心三月之久如顔子哉违者对依而言之不违则心常依于仁矣
  杨曰三月不违未能无违也然而其复不逺则与日月至焉者异矣记曰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葢非圣人不足以与此 又曰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则其不违可知矣
  侯曰顔子三月不违仁便是不逺而复也过此则通天通地无有间断便是圣人孔子许顔子者常在欲化未化之间顔子所以自处亦如是 又曰如天地一元之气化育流行无纤毫间息斯可谓之仁矣尹曰三月言其久若圣人则浑然无间断矣此顔子于圣人未达一间者也日月至焉心存于仁而不久故也
  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伊川解曰季康子问仲由子贡冉有其才可以从政乎夫子答以各有所长非惟三子者人各有所长能取其长皆可用也
  范曰季康子问弟子可用之才夫子各以其才而告之子谓仲由可使治千乘之国赋冉求可使为百乘之宰而由也自谓为千乘之国可使有勇求也自谓可使足民葢二子之志止于如此故曰果曰艺及其相季氏也为具臣而已矣子贡之达可以使四方而货殖为之病三子者及圣人之门犹如此臣是以知天下之才难也
  吕曰果则有断达则不滞艺则善裁皆可使从政也谢曰夫子尝谓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虽多亦奚以为学者岂徒诵説云乎故将事事而见于民物之间也此岂优游不断无智不才者能之乎果达艺有一于此然后足以从政也三子圣门学者其性行或侃侃或行行于克己独善虽季氏犹知其有余也而特以从政问于夫子葢陋儒之所短正在乎此杨曰片言可以折狱以其果也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然后谓之达知礼乐射御书数然后谓之艺三者有一焉则于从政乎何有
  尹曰人各有所长能取其所长皆可用也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
  伊川解曰仲尼之门能不仕大夫之家者闵子曾子数人而已
  范曰闵子顔渊之伦也不仕于大夫亦不仕于诸侯以仲弓之贤犹为季氏宰若顔闵者夫子之得邦家斯仕矣
  谢曰学者能少知内外之分皆可以乐道而忘人之势况闵子骞得圣人为之依归彼其视季氏不义之富贵不啻如犬彘又从而臣之岂其心哉在圣人有不然者公山弗扰佛肸乱人也召夫子夫子欲应之季氏虽不臣夫岂不知我而欲以为宰也闵子辞之何也葢居乱邦见恶人在圣人则可在他人则不可所谓磨而不磷湼而不缁葢其变化莫测人虽欲杀之亦不可得也况得而汚之乎自圣人而下刚则必取祸柔则必取辱闵子岂不能早见而豫待之乎如由也不得其死于卫求也为季氏附益夫岂二子本心哉葢旣无先见之智又无克乱之才故也则闵子其贤矣乎
  杨曰孔子之门惟顔渊闵子未尝仕葢隐而未见也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于二子见之矣尹曰仲尼之门不仕于大夫之家者闵子曾子数人而已
  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范曰夫子于顔渊之死冉伯牛之死皆曰命也言天之命也非人之所能为也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能尽人之道则能穷理穷理则能尽性尽性则至于命故孟子曰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天之所为非人之所取也立岩墙之下而死者人之所取非天之所为也顔渊冉伯牛皆尽其道而死者故曰命
  谢曰疾者卧于牖下属纩以候气絶之时故赵简子晢其众曰毕万匹夫也七战皆获死于牖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葢夫子与之永诀之意説者以为恶疾不欲人见恐不然善人之死不必夭折然后谓之不幸故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杨曰不知慎疾则其疾有以致之而至者伯牛无是也故曰命矣夫
  侯曰夫子尝以德行称伯牛矣于其将亡也宜其重惜之故再叹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言非可愈之疾亦不幸短命之意也
  尹曰牖牖下也包氏谓有恶疾不欲人见恐其不然也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明道曰箪瓢陋巷非可乐葢自有其乐耳【有一作乐】其字当玩味自有深意 又曰乐莫大焉乐亦在其中不改其乐须知所乐者何事
  伊川解曰顔子之乐非乐箪瓢陋巷也不以贫窭累其心而改其所乐也故夫子称其贤 或问顔子在陋巷而不改其乐与贫贱在陋巷何以异先生曰贫贱而在陋巷者处富贵则失其本心顔子在陋巷犹是处富贵犹是 又曰仁者在己何忧之有凡不在己逐物在外皆忧也乐天知命故不忧此之谓也若顔子箪瓢在他人则忧而顔子独乐者仁而已 鲜于侁问顔子何以不改其乐曰知其所乐则知其不改君谓其所乐者何也曰乐道而已曰使顔子以道为可乐而乐之则非顔子矣侁以语毘陵邹公浩公曰吾今始识伊川面 又曰天下有至乐惟反身者得之而极天下之欲者不与存焉 又曰顔子箪瓢非乐也忘也 先生在讲筵尝于文义之外反复推明归之人主及当讲此章门人皆疑将何以为説及讲旣毕文义乃复言曰陋巷之士仁义在躬忘其贫贱人主崇高奉养备极苟不知学安能不为富贵所移且顔子王佐之才也而箪食瓢饮季氏鲁国之蠧也而富于周公鲁君用舍如此非后世之监乎闻者叹服
  范曰顔子之乐一箪食不损虽得天下亦不加焉其所学者道也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顔子岂乐夫陋巷哉处贫贱而不变则富贵亦不能移矣夫处贫贱而能乐则处富贵而能忧博施济众修己以安百姓尧舜犹以为病此富贵之忧也吕曰礼义悦心之至不知贫贱富贵何以吾之忧乐【阙】
  谢曰有所欲不得所欲则不乐回也心不与物交故无所欲无不得其所欲此所谓天下之至乐于此将以求顔子之用心果何所在且不可得而况改其乐欤
  游曰非乐箪瓢陋巷也不以贫窭动其心改其乐也知其所乐则知其不改
  杨曰居天下之广居其乐孰加焉岂陋巷箪瓢之贫能改之哉故夫子贤之学者知顔渊之所以乐则可与入德矣
  尹曰箪瓢陋巷非有可乐能不以众人之所忧改其乐故曰贤哉
  冉有曰非不説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
  伊川解曰冉有言非不説子之道力不足也夫子告以为学为已未有力不足者乃中道而自废耳所谓力不足者今汝自止非力不足也
  范曰冉求学于夫子不能有终而患力之不足此丘陵学山不至于山者也尧舜之道行之则是岂曰不可为哉
  吕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如不幸足废决不能行冉有不行非力不足也自画而已
  谢曰欲为而不能为是之谓力不足能为而不欲为是之谓画以画为力不足其亦未知用力与使其知所以用力岂有不足者其亦未知夫子之道与使其知説夫子之道岂肯画也
  杨曰今女画谓其非力不足也葢求也退故孔子毎进之如此
  尹曰力不足者必中道而废今求也非力不足也自止之也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伊川解曰君子儒为己小人儒为人
  范曰君子儒学其内小人儒徇其外君子所治者本小人所务者末子夏闻夫子之道而乐出见纷华盛丽而悦夫子以其执德不信道不笃故以此戒之谢曰志于义则大是以谓之君子志于利则小是以谓之小人君子小人之分义与利之间也然所谓利者岂必殖货财之谓以私灭公适已自便凡可以害天理者皆利也子夏文学虽有余而意其逺者大者或昧焉是以夫子语之以此
  杨曰君子小人之分义利之间而已
  尹曰君子儒为己小人儒为人
  子游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尔乎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
  伊川解曰行不由径动必从正道 又语録或问径是小路否曰只是不正当处如履田畴之类不必不由小路昔一人因送葬回被仆者引自一小路归已行数里方觉不是却须要回就大路若此非中理若使小路便于往来由之何害
  范曰武城之为邑小而未尝无贤人焉子游为武城得其人则治道斯已矣故夫子先以得人为问夫以武城犹不可以无人也而况天下岂无其人哉其可以无人而治乎故举武城则天下可知矣澹台灭明以不至偃室为贤天下之大必有不召之臣则君尊而国重矣
  谢曰观善人者于小事犹足以知之如观水之澜可以知其有源也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亦可以知灭明之贤矣行不由径葢其意无欲速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葢其意不为喣濡以媚悦人观此则澹台灭明简易正大之情可见矣
  杨曰为政以人才为先故孔子以得人为问如澹台灭明者非直道而行正己而不求于人不能若是也后世有不由径者人必以为迂不至其室人必以为简非孔氏之徒其孰能知之以为得人乎
  尹曰行不由径动必从正道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防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
  范曰有功而不伐唯禹能之战胜者以先为功不胜者以后为功凡众必有争故以让为美功必有矜故以谦为美夫子之于人苟有善必称焉取其合于理者以教若孟之反可以为法矣
  吕曰人之不伐能不自言而已孟之反不伐则以言以事自揜其功加于人一等矣
  谢曰人能操无欲上人心人欲自灭天理自明大道其必得之矣然不知学者欲上人之心无时而忘葢亦未知所以择术也择术之要莫大于不伐久之则凡可以矜己夸人者皆为余事矣奔而殿将入门防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则其于不伐亦诚矣后之学者无志于学则己有志于学师孟之反可也杨曰殿而后而自谓马不进故夫子称其不伐则其功着矣
  侯曰孟之反殿鲁之师有功而曰非敢后马不进也可谓不伐矣
  尹曰师奔而殿是难能也而又不有其功故称其不伐也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伊川解曰无祝鮀之巧言与宋朝之令色难乎免今之世必见憎疾也 又语録曰佞才辩也不有祝鮀之佞与宋朝之美难免今世之害矣 又曰祝鮀佞所谓巧言宋朝美所谓令色当衰世非此难免范曰祝鮀口柔宋朝面柔有朝之令色而无鮀之巧言犹难于当世此疾时人之好佞也人君岂可不以佞为戒而逺之哉
  吕曰惟巧言令色可以免今世之患
  谢曰葢恶直丑正衰世之风善观世之治乱者如此杨曰世衰道微游谈之世方以辩给相倾非巧言令色以取容説难乎其免矣言此葢伤之也
  侯曰而字疑为不字
  尹曰无鮀之巧言与朝之令色难免乎今之世必见憎疾矣
  子曰谁能出不由戸何莫由斯道也
  伊川解曰道不可须臾离也事必由其道犹出入之必由戸也
  范曰行必由道如出入必由戸人皆知出必由戸而不知行必由道葢由之而不知者凡民也知而由之者贤人也知出必由戸则无穿窬由径之行矣知行必由道则无非僻不正之心矣
  吕曰出而不能不由戸则可行而非达道也哉谢曰道之得名以其人由之而不可离也近在父子夫妇之间视听食息之际果可以离人乎哉自异端起或捶提仁义或絶灭伦类然后人始疑道为虚无寂寞矣
  杨曰道无适而非也孰不由斯乎犹之出必由戸也百姓日用而不知且
  尹曰道不可离可离非道犹出入必由戸也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伊川解曰君子之道文质得其宜也 又语録曰史乃周官府史胥徒之史管文籍之官也故曰史掌官书以赞治文虽多而不知其意文胜正如此也范曰凡史之事皆文胜质者也失其义陈其数者史也国有史记亦主于文而已无取于质也野人则曰质而已矣何以文为故野拎【疑】史文质之反也庶人之在官者亦曰史则与野人异矣不野不史然后谓之君子
  吕曰史者治书之称治官府之文书曰史【即府史之史】善为辞説亦曰史【即国史之史】
  谢曰礼不下庶人故其容多僬僬君子摄以威仪故其容多济济如曰质犹文也则其容僬僬可以为君子矣如曰文犹质也则其容济济可以为君子矣然而皆不君子者葢德不足必无文质相称之理欲直情则不免于野欲修容则不免于史其惟君子然后能文质彬彬乎此发于自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者也此观人之大要
  杨曰文犹质也质犹文也二者不可以相胜故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然质之胜文则有其质矣犹之甘可以受和白可以受采也文胜而至于灭质则其本亡矣虽有文将安施乎然则与其史也寜野
  尹曰史文胜而理不足也唯君子文质得其宜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明道曰生理本直罔不直也而亦生者幸而免伊川解曰人类之生以直道也欺罔而免者幸耳横渠曰生直理顺则吉凶莫非正也不直其生者非幸福于回则免难于苟也
  范曰人之性善故其生直直诚也罔无知也生于鄙诈之心非人道也衣服在躬而不知其名为罔愚之至也此岂其性哉不能明于善也直则生明罔则生暗故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结绳以佃以渔亦曰罔以禽鱼无知而罔之也罔则为恶将无不至其能免者幸
  吕曰凡人之生直道而行足以免于世无常之人其免也幸而已罔如网无常者也
  谢曰顺理为直天地神人之所共好也人无一不慊于理义则仰不愧俯不怍不见非于明不见责于幽其血气亦将安佚恬愉此其所以能生于罔则不直不直者不惟内焦劳于血气亦天地神人之所共恶也此其不死亦幸矣
  游曰直者循理之谓也惟其循理故能尽生之经与直养之直同至于奸罔则去直也逺矣
  杨曰人者尽人道者也不益生不助长故其生也直不诚无物则罔有死之道焉其生也幸免而已 又曰人之生也直是以君子无所往而不用直直则心得其正矣以乞醯证父为直不得其正者也古人于幼子尝示无诳所以养其直也有素矣
  尹曰直性也罔失性者也幸而免谓得免者幸也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明道曰笃信好学未如自得之乐【造道者也】好之者如游他人之园囿乐之者则已物耳然只能信道亦是人之难能也
  伊川解曰非有所得安能乐之 又语録曰知之必好之好之必求之求之必得之古人此个学是终身底事果能造次颠沛必于是岂有不得之理 又曰知之者在彼而我知之也好之者虽笃而未能有之至于乐之则为己之所有
  范曰知之者不如好之笃也好之者不如乐之深也学至于乐之而后可以语成矣孟子曰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乐者天下之至和也
  吕曰知之则不惑好之则勉乐则不可已也
  谢曰知有是理未必为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未必无所厌故不如乐之者至于乐则无欣厌取舍性于是矣
  杨曰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则知之非难矣知之而不能期月守者好之不至也好之矣必心有得焉而后乐此知好乐之辨也
  尹曰知之者知有是道也好之者好而未得也乐之者有所得而安之也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明道曰上知高逺之事非中人以下所可告葢逾涯分也
  伊川解曰才卑而语之高安能入也 又语録曰中人以上中人以下此谓才也然则中人以下者终于此而已乎曰亦有可进之道也
  范曰中人以上可入于上智故可以语上中人以下可入于下愚故不可以语上人之性善有可以语上有不可以语上由学与不学故也
  谢曰此论上下之分非不移之品特语其操术浅深葢未足以及之者语之无益
  杨曰有中人上下者气禀异也不失人言唯知者能之
  尹曰才卑而语之高未有能喻者也
  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逺之可谓知矣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
  明道曰民之所宜者务之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人之所以近鬼神而防之者葢惑也故有非其鬼而祭之淫祀以求福知者则敬而逺之 又曰先难克己也 又曰务民之义如项梁立义帝谓从民望者是也敬鬼神而逺之所以不渎也知之事也先难后获先事后得之义也仁之事也
  伊川解曰能从百姓之所义者知也鬼神当敬也亲而求之则非知也以所难为先而不计所获仁也又语録曰民亦人也务人之义知也鬼神不敬则是不知不逺则至于渎敬而逺之所以为知 又曰只此二句説知亦尽且人多敬鬼神者只是惑逺者又不能敬能敬能逺可谓知矣曰知鬼神之道然后能敬能逺否曰亦未説到如此深逺处且大纲説当敬不惑也又问今人奉佛莫是惑否曰是也敬佛者惑不敬佛者只是孟浪不信然则佛当敬乎曰佛是胡人之贤知者安可慢也至如阴阳卜筮择日之事今人信者必惑不信者亦是孟浪不信如行忌太白之类如太白在西方不可西行有人在东方居不成都不得西向行又却初行日忌次日便不忌次日不成不冲太白也如使太白为一人为之则鬼神亦劳矣【如行遇风雨之类】大抵人多记其偶中者耳 又曰有为而作者皆先获也如利仁是也古人惟知为仁而已今人皆先获也
  范曰君子之所有事惟振民育德而已务民之义所以振民也鬼神幽而难明敬而逺之所以明民也仁者先难而后获者所以育德也
  吕曰当务为急不求所难知力行所知不惮所难为此樊迟可进于知与仁之实
  谢曰务民之义知以义为利者也敬鬼神而逺之知鬼神之情状也两者皆非浅近者所可窥是以谓之知难如射之有志若跣之视地若临深若履薄皆其心不易之谓其心不易其必有获矣于此时可以见仁焉
  杨曰知者知仁义而不去是也樊迟学稼圃民务之事而已非义也记曰之死而致死之知者不为也又曰礼之近人情者非其至葢恶其防也幽明异域而致亲焉知者不为也故问知以是告之仁者其言也讱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则不可易为也在熟之而已故问仁以先难后获告之
  尹曰能从百姓之所义者知也鬼神当钦者亲而求之则非智也以所难为先而不计其所获仁也
  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伊川解曰乐喜好也知者乐于运动若水之流通仁者乐于安静如山之定止知者得其乐仁者安其常也 又语録曰乐水乐山与夫动静皆言其体也知者乐凡运用处皆乐仁者夀以静而夀仁可以兼知知不可以兼仁如人之身统而言之则只谓之身别而言之则有四肢 又曰知如水之流仁如山之安动静仁知之体也动则自乐静则自夀非体仁知之深者不能如此形容之 又曰乐山乐水气类相合范曰知者运而不息故乐水仁者安于所止故乐山动则能和故乐静则能久故夀非深于仁知者不能形容其德也
  吕曰山水言其体动静言其用乐夀言其效精义入神庸非乐乎泽及万世庸非夀乎
  谢曰仁知合谓之圣自非圣人仁知必有所偏故其趋向各异则其成功亦不同也内有所感斯外有所乐此乐山乐水所以不同也以其动是以周行而不殆以其静是以独立而不改以其成物是以动以其成已是以静以得其用故乐以尽其性故夀若夫无乐也无所不乐也动亦静静亦动仁知不足以名之葢其所乐有不存焉者矣况夀乎
  游曰仁者安仁得于所性之妙不逐末不忘本不逐伪以防真不残生以伤性可以保身可以养生可以尽年故享年享国皆可长久若尧舜文王皆度越百歳是也
  杨曰利之故乐水安之故乐山利故动安故静批大却导大窽物莫得而撄焉故乐静则复则与天为一故夀
  尹曰知动也犹水之通流仁静也犹山之安静得其乐者知也得其常者仁也
  子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
  伊川解曰夫子之时齐彊鲁弱孰不以为齐胜鲁也然鲁犹存周公之法制齐由桓公之霸为从简尚功之治太公之遗法变易尽矣故一变乃能至鲁鲁则修废举坠而已一变则至于先王之道也 又语録曰齐经管仲霸政之后风俗尚权诈急衣食鲁之风俗不如此又仲尼居之当时风俗亦甚美至汉尚言鲁之学天性此只説风俗若谓圣贤则周公自不之鲁太公亦未尝之齐又谓齐经田常弑君无君臣上下之分也不然 又曰言鲁国虽衰而君臣父子之大伦犹在愈于齐国故可一变而至于道
  横渠曰鲁政之御法者非其人而已齐因管仲遂并壊其法故必再变而后至于道
  范曰齐鲁有太公周公之余化故其变也易齐一变可使如鲁之治时也鲁一变可使如周公之有道也子曰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鲁有周公之典法存焉可举而措之一变而至于道非圣人之所难也孟子以齐王犹反手也况夫子之于鲁乎
  吕曰齐政虽修未能用礼鲁秉周礼故几于道谢曰齐鲁之异非周公太公遗化不同齐自管仲之后与晋楚争霸而不法先王隆礼义者多矣至于鲁独以弱守国故其气骨有近于王道而况周公之典籍犹在人存而政举一变可以至于道矣
  游曰齐虽彊大经桓公一变而为霸则王道不复存焉鲁虽削弱而周公之法则犹在有王者作取法于鲁则文武之道翕然丕变矣
  杨曰鲁虽失道而周公之法犹存焉齐更管仲则其法并亡矣故齐一变至于鲁而已鲁一变则至道尹曰齐自管仲用霸道变乱太公之法尽矣鲁虽曰废坠周公之法而尚有存者未尝变乱故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也
  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
  伊川解曰觚而失其形制则非觚也故君而失其君之道则为君不君臣而失其臣之职则为虚位 又语録曰觚之为器不得其法制则非觚也举一器而天下之物莫不皆然天下之事亦犹是也
  范曰觚之为器必有法焉不合于法则不觚不觚则不足以为器矣故曰觚哉举一器而天下莫不皆然人而不德则不人国而不治则不国矣
  吕曰名失其实非特在觚
  谢曰觚之所以为觚者以其合度也器不合度尚何觚之可名哉犹学者一不中节虽贤者犹为过之则非礼之礼非义之义虽礼非礼也虽义非义也杨曰名者人治之大故孔子为卫以正名为先觚而不觚则何为哉
  尹曰觚之不觚不得为觚矣犹为君必尽君道为臣必尽臣道推之事物亦如是而已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防也可欺也不可罔也明道曰宰我言如井有仁者当下而从之否子曰君子可使之往不可防以非其所履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 又曰言可使之往不可防以罔
  伊川解曰宰我问仁者好仁不避难虽告之以赴井为仁亦从之乎夫子谓不然君子可使之有往不可防之于不知可欺以其方不可罔以非其道
  范曰宰我以为仁者唯善之从或告之以井有仁焉其将入井而从之与夫子以为不然君子可见不善则去可逝而去也而不可使为不义入井则防于非义也可欺以其方不可防以非其道如校人之欺子产是也岂以井有仁而遂从之乎宰我信道不笃忧为仁防害而不知孝子仁人之于不义虽君父之命亦不从也岂得而罔之乎
  吕曰井有仁焉犹言自投防穽以施仁术也已己自防仁将何施当是时也君子可往以思救不能自防以行救可欺之以可救不可罔之使必救
  谢曰不可逝不可欺则是逆诈亿不信也可防可罔则是不知也仁者之所为正不如是宰我亲炙于圣人尚疑仁者之用心则信乎仁者之难知也
  杨曰君子之于仁不逆诈不亿不信则疑若可防也故宰我以是问之
  尹曰宰我问仁者不避患难虽告之以赴井为仁亦从之乎夫子谓不然君子可使有往不可防以不知可欺以其方不可罔以非其道
  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明道曰博学于文而不约之以礼必至于汗漫所谓约之以礼者能守礼而由于规矩也未及知之也止可以不畔道而已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与此相近顔渊曰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是已知之而进不止者也
  伊川解曰博学而守礼虽未知道亦可以弗违畔于道矣 或问曰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曰此是顔子称圣人最切当处圣人教人只是如此旣博之以文而后约之以礼所谓博学而详説之将以反説约也博与约相对圣人教人只此两字博是博学多识多闻多见之谓约是使之知要也又问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与此同否曰这个则是浅近説言多见闻而能约束以礼虽未能知道庶几可以弗畔于道此言善人君子多识前言往行而能不犯非礼者尔非顔子所学于夫子之谓也又问此莫是小成否曰亦未是小成去知道甚逺如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闻见与知之甚异此只是闻见者也 又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此非自得也勉而能守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以勉中人之学也
  横渠曰博文约礼由至着入至简故可使不得畔而去
  范曰扬雄曰多闻则守之以约寡闻则无约也学文者莫不欲博能约之以礼则不至于流矣夫如是仅可以不畔于道而已博学于文而不约之以礼犹农夫之无疆埸也其不入于异端邪説者鲜矣
  吕曰学贵造约愈约愈深博文约礼非其至者然在人事莫非当务故于道也虽未深造亦可以弗畔于道
  谢曰知博而不知约则失于无统知约而不知博则失于无征由博而知约犹知四旁而识中央也故可以弗畔葢此道举而措之天下则有不可穷之事业反而求之一身则有不可二之理义由事业故有文由理义故有礼其礼虽一然不由博而径欲取约者恐不免于邪遁也
  杨曰博学于文不知所以裁之则或畔矣约之以礼所以裁之趋于中而不出于大防则弗畔矣
  尹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违畔于道
  子见南子子路不説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
  伊川解曰南子非正卫君以为夫人使见夫子夫子虽不愿见安能拒之乎子路以夫子之被强也故不悦夫子为陈不得已之故而谓之曰吾道之否塞如是葢天厌之犹天防予也 又语録曰子见南子子路不悦以孔子本以见卫君行道反以非礼见迫叹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否音乃泰否之否 又曰孔子之见南子礼当见之也南子之欲见孔子亦其善心也圣人岂得而拒之子路不悦故夫子矢之曰予所以否塞者天厌之天厌之言使我至此者天命也矢陈也 又曰经是邦必见其寡小君则孔子之见南子礼也然子路不悦孔子何以不告之曰是礼也而必曰天厌之乎曰道之将兴也与使孔子而得志则斯人何所容也否则安得不归之天厌之哉又曰见所不见古者大飨夫人有见賔之礼灵公
  以妾为夫人旣以夫人处之使孔子见于是时岂得不见
  横渠曰圣人于物无畔援虽佛肸南子苟以是心至教之在我尔不为已甚也如是
  范曰古者仕于其国必见小君礼也南子以不正闻于诸侯夫子以事卫君则礼当见之旣以为君岂以略其礼哉子路未达故不悦夫子以子路之野不可以礼告也直誓之而已所以责之使深思也予所否者有不合于礼不由其道也天厌之者弃絶之也吕曰道之不行天实厌之此圣人所以不遇小君礼所当见南子无德子路所以不悦孔子以为使我不得贤小君而见之天厌乎吾道也矢陈也
  谢曰见南子在当时君臣宣淫岂以为非礼在子路之意独不然直以为凂夫子是以不説孟子尝谓夫子于卫灵公有际可之仕至于此则行道之意其亦已矣故于子路不悦也直其理而语之曰我之所否者非人也天之所厌者胡为不悦哉乐天而已矣杨曰子见南子包承者也此大人处否而亨之道卫人以为过吾国者必见吾寡小君则孔子安得而不见不见则乱羣矣使孔子而得位则以妾为妻者固将正之也否则无可为之时则天实厌之人如之何哉子路不悦包羞者也葢过乎中则失所谓包承者矣 又曰南子卫灵公之妾以妾为妻五霸之所不容况孔子而可以见之乎子路所以不悦也然当是之时穷为旅人不得而正之者天实厌之也孔子而得位固将正之也然卫之人皆以为小君而谓过吾国者必见吾寡小君则孔子安得而不见之否之时包承小人吉此大人处否而亨之道也
  尹曰臣闻师程颐曰南子非正而卫君以为夫人使见夫子夫子虽不愿见安能拒之乎子路以夫子为被强也故不悦夫子为陈不得已之故而谓之曰吾道之否塞如是葢天厌之犹天防予也
  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伊川解曰中庸天下之至理德合中庸可谓至矣自世教衰民不兴于行鲜有中庸之德也 又语録曰中庸之为德民不可须臾离民鲜有久行其道者也范曰中庸者无过与不及而可常也君子之行不为过则为不及夫惟过与不及是以不可常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故中庸为难民言鲜能者人皆有是德而鲜能也明乎中庸之道则人皆可以为尧舜矣吕曰中庸者经德达道人所共有人所常行不能至者不能久而已
  谢曰中不可过是以谓之至德过可为也中不可为是以民鲜能久矣
  杨曰夫道止于中而已矣过乎中则为过未至乎中则为不及也故以中庸为至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是鲜久矣或问孔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何也曰至所谓极也极有屋之极所处则至矣下是为不及上焉则为过或者曰高明所以处已中庸所以处人如此则是圣贤所以自待者常过而以其所贱者事君亲也而可乎然则如之何曰高明则中庸也高明者中庸之体中庸者高明之用耳高明亦犹所谓至也 又曰道止于中而以出乎中则过未至则不及故唯中为至夫中也者道之至极故中又谓之极屋极亦谓之极以其中而高故也极高明而不道中庸则贤智之过也道中庸而不及乎高明则愚不肖之不及也世儒以高明中庸析为二致非知中庸者也以为圣人以高明处己中庸待人则圣人处己常失之过道终不明不行与愚不肖者无以异也夫道若大路行之则至故孟子曰尧舜之道孝悌而已矣其为孝弟乃在乎行止疾徐之间非有甚高难能之事皆夫妇之愚所与知者虽舜顔不能离此而为圣贤也百姓特日用而不知耳侯曰民不能识中故鲜能久若识得中则手动足履无非中者故能久矣易之恒曰君子立不易方恒久也圣人得中故能常久而不易
  尹曰中庸天下之正理德合乎中庸可谓至矣人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故曰民鲜能久矣
  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明道曰医书以手足痿痹为不仁此言最善名状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已也认得为已何所不至若不属己自不与己相干如手足不仁气已不贯皆不属己故博施济众乃圣人之功用仁至难言故止曰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欲令如是观仁可以得仁之体 又曰博施济众云必也圣乎者非谓仁不足以及此博施济众乃功用也 又曰能近取譬反身之谓也 又曰博施济众非圣人不能何干仁事故特曰夫仁者立人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使人求之自反便见得也虽然圣人岂不尽仁然教人不得如此指杀 又曰以已及物仁也推己以及物恕也违道不逺是也
  伊川解曰博施厚施也博而及众尧舜犹病其难也圣人济物之心无穷已也惟患力不能及耳圣人者人伦之至惟圣人能尽仁道然仁可通上下而言故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 又曰恕者为仁之方也又语録曰论语有二处説尧舜其犹病诸夫博施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而五十乃衣帛七十乃食肉者圣人之心非不欲少者亦衣帛食肉也然其所养有所不赡此病施之不博也济众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而治不过九州者圣人之心非不欲四海之外亦兼济也然所治有所不及此病济之不众也推此以求修己以安百姓则为病可知苟以吾治己足则便不是圣人 又曰博施济众仁者无穷意 又曰圣则无大小至于仁兼上下大小而言之博施济众亦仁也爱人亦仁也尧舜其犹病诸者犹难之也博则广而无极众则多而无穷圣人必欲使天下无一人之恶无一物不得其所然亦不能故曰病诸修己以安百姓亦犹是也 或问博施济众何故仁不足以尽之曰旣谓之博施济众则无尽也尧舜之治非不欲四海之外皆被其泽逺近有间势或不能及也以此观之能博施济众则是圣矣 或问尧舜其犹病诸曰圣人之心何时而已 又问仁与圣何以异曰人只见孔子言何事于仁必也圣乎便谓仁小而圣大殊不知此言是孔子见子贡问博施济众问得来事大故曰何止于仁必也圣乎葢仁可以通上下言之也圣则其极也圣人人伦之至伦理也至极也旣通人理之极更不可有加若今人或一事是仁亦可谓之仁至于尽仁道亦曰仁而已此通上下言之也如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此又却是仁与圣俱大也大抵尽仁道即是圣人非圣人则不能尽仁道 又曰孔子语仁而曰可谓仁之方也已何也葢若便以为仁则反使不识仁只以所言为仁也故但言仁之方则使自得之以为仁也 又曰方术也 又曰方道也 又曰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博施而能济众固仁也而仁不足以尽之故曰必也圣乎 又曰立人达人为仁之方强恕求仁莫近言得不济事亦须实见得近处其理固不出乎公平公平固在用意更有浅深只要自家各自体认得 或问子贡曰博施于民而能济众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仁圣何别曰此子贡未识仁故测度而设问也惟圣人为能尽仁然仁在事不可以为圣又问尧舜其犹病诸果乎曰诚然也圣惟恐所及不逺不广四海之治也孰若兼四海之外亦治乎是尝以为病也博施济众事大故仁不足以名之 又曰圣乃仁之成德谓仁为圣譬由雕木为龙木乃仁也龙乃圣也指木为龙可乎故博施济众乃圣之事举仁而言之则能近取譬是也 又曰刚毅木讷质之近乎仁也力行学之近乎仁也若夫至仁则天地为一身而天地之间品物万形为四肢百体夫人岂有视四肢百体而不爱者哉圣人之至仁独能体是心而已曷尝支离多端而求之自外乎故能近取譬者仲尼所以示子贡为仁之方也医书谓手足风顽谓之四体不仁为其疾痛不以累其心故也夫手足在我而疾痛不与知焉非不仁而何世之忍心无恩者其自弃亦若是而已
  横渠曰仁道有本近譬诸身推以及人乃其方也必欲博施济众扩之天下施之无穷必有圣人之才能其道
  范曰博施者德无所不施也济众者人无所不济也普天之下无幽逺不及乃可为博施亿兆之众无一夫不获乃可为济众此虽尧舜亦病未能也伊尹曰一夫不获时予之辜孟子以为圣之任言能以天下之民为己任而思济之也夫自以为不足则将有余伊尹任之故以为辜尧舜性之故以为病此所以参于天地也子贡疑此未尽于仁而不知乃圣之事夫学者以大为小以小为大皆未识夫仁者也
  吕曰博施于民仁之事能济众圣之事也苟非其人道不虚行博施济众乃圣人之事尧舜犹病非子贡所及子贡有志于仁徒事高逺未知其方孔子教以于己取之庶近而可入是乃为仁之方虽博施济众亦由此进
  谢曰博施济众亦仁之功用然仁之名不于此得也子贡直以圣为仁则非特不识仁并于圣而不识也故夫子语之曰必也圣乎又举仁之方也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亦非仁也仁之方所而已知方所斯可以知仁犹观天地变化草木蕃鲜可以知天地之心矣
  杨曰尧舜之仁不徧爱急亲贤而已以天下之广人物之众而欲博施而济之虽尧舜不能不以为病也君子之仁岂谓是哉观孔子所以告其门人其义可知矣故顔渊问仁则曰克己复礼为仁仲弓问仁则曰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则所谓仁者何事于博施济众乎我欲仁斯仁至矣故又告之以为仁之方使知所趋也由是而求之斯得仁矣
  尹曰五十者衣帛七十者食肉圣人非不欲少者衣帛食肉也然于养有所不赡若此之类病其施之不能博也圣人之治非不欲四海之外皆被其泽然其治不过九州若此之类病于济之不能众也博施济众尧舜犹病其难故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非仁小而圣大也葢仁可以通上下而言圣则其极也今有一事之仁亦可谓之仁至于尽仁之道亦不过曰仁而已尽仁之道非圣不能故曰必也圣乎推己之恕以及人乃为仁之方

  论语精义卷三下
<经部,四书类,论孟精义__论语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精义卷四上
  宋 朱子 撰
  述而第七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
  伊川解曰传述而不作信古而好之自比于老彭也又语録曰述而不作圣人不得位止能述而已范曰夫子之于六经未尝有作焉皆述也信圣人不欺后世故能好古不信则不能好也尧舜稽古亦述而已矣亦信而已矣窃比于我老彭所以尊古人言不自我始也人君岂可不以先王为法哉
  吕曰老彭祖殷周之老成人二者皆老彭之事故孔子取之
  谢曰事有述有作至于道则无述作之殊时有古有今至于道则无古今之变夫子谓二三子之意以为我旣圣矣恐其矜己而造异也其义若曰我何以异于人哉亦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自比于老彭耳彭之为人不可考其谁何要之必其则古昔称先王以名世者
  杨曰孔子于我老彭不同道而窃自比之者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而已然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然则孔子亦有作与曰春秋之时诗非尽亡也黍离降而为国风则雅之诗亡矣雅亡则无政春秋所为作也故曰春秋天子之事前此未之有谓之作者以是然而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窃取之于是三者加损焉葢亦述之而已矣尹曰老彭不可考也葢信古而传述者也孔子亦然信古而传述之不敢当作者云耳
  子曰黙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伊川解曰黙识而无厌倦者有诸己者也何有于我哉勉人学当如是也子贡曰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旣圣矣以仁智而言也 又语録曰黙而识之乃所谓学也惟顔子能之故孔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言顔子退而省其在己者亦足以发此故仲尼知其不愚可谓善学者也
  范曰圣人之于言皆不得已黙而识之者不言而喻也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三者皆进德而不已故夫子自以为有之
  吕曰黙识所以存诸心学不厌所以成诸己诲不倦所以成诸人合内外物我之道也我之道舍是三者复何所有
  谢曰识非知识之识乃志识之识黙而识之犹曰黙而不忘也葢人之于道有所见所闻或终身诵之者可谓好矣非黙而识之有书诸绅者矣非黙而识之葢已与道未免为二物也至于黙而识之神与道契譬犹以水投水方且满意自得何暇发于言语之间哉此道听涂说圣人不罪其掠美攘善特哀其德之弃也学不厌诲不倦子贡常论之矣
  杨曰黙而识之葢有言意之所不能及者学而不厌智也诲人不倦仁也仁且智则旣圣矣是乃所以为夫子也
  尹曰黙识而心通力学而日新勤以教人孰能若孔子者哉则而效之入德之序也充而至之则圣人矣曰何有于我是以勉学者云耳
  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伊川解曰忧如是则德日新矣
  范曰德必修而后进学必讲而后明徙义以崇德改过以修慝忧此四者所以为人法也
  谢曰见道易惟修德然后可以得道言道易惟讲学然后可以明道闻义不能徙与不闻同不善不能改则安于自弃矣此四者自众人观之亦岂为显过哉圣人则以为终于此而已此非圣人之忧也与孟子所谓饱食暖衣佚居而无教圣人有忧之其意同杨曰德之不修则无以诚身学之不讲则无以明善明乎善矣而勇不足以行之则难于进德矣是宜忧也
  尹曰德必修而后成学必讲而后明见善能徙改过不吝此四者日新之要也苟未能至之圣人犹忧之况学者乎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伊川解曰申申和适之貎夭夭温裕之貎 又语録曰申申是和乐中有中正气象夭夭是舒泰气象此皆弟子善形容圣人处也为申申字説不尽故更着夭夭字今人不怠惰放肆必太严厉严厉时着此四字不得怠惰放肆时亦着此四字不得除非圣人便自有中和之气或问人之燕居形气怠惰而心不慢可否曰安有箕踞而心不慢者昔吕与叔来缑氏问居中某尝窥之必见其俨然危坐可谓敦笃矣学者须恭敬不可令拘迫拘迫则难久矣
  尹和靖言亲见先生称道刘质夫如此非吕与叔也范曰申申舒迟也夭夭和乐也申以言其体夭以言其心君子之行惟敬与和而已在外则敬在内则和此以进德而不已也
  吕曰申申舒而不至于倨夭夭屈而不失其和皆温舒之貎
  谢曰善观圣人者可以得之于仪形葢周旋中礼者必其盛德之至是以二三子无时不观省于斯焉燕居非鞠躬如不容之时是以其容申申非踧踖屏气之时是以其色夭夭此之谓中节
  杨曰申申其容舒也夭夭其色愉也燕居不为容色故如是葢其心广体胖而形诸外者自尔也
  尹曰申申和适之貎夭夭温裕之貎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伊川解曰夫子盛时寤寐常存行周公之道及其老也志虑衰矣存道者心无老少之异行道者身老则衰矣故孔子曰吾衰也久矣 又语録曰孔子初欲行周公之道至梦寐不忘及晚年不遇哲人将萎之时故自谓不复梦见周公因此説梦便可致思思圣人与众人梦如何梦是何物高宗梦傅説如何曰此诚意所感故形于梦 或曰人心所繋着之事则夜见于梦所着事善夜梦见之无害乎曰虽是善事心亦动也凡事有兆朕入梦者无害舍此皆妄动曰孔子梦见周公如何曰此圣人存诚处也圣人欲行周公之道故虽一梦寐不忘周公及旣衰知周道之不可行不复梦见也 或问圣人固尝梦见周公乎曰否孔子昔尝梦寐间思周公后不复思耳若谓梦见周公大段害事即非圣人曰圣人无梦乎曰有夫众人日有所思夜则成梦或不思而梦亦是旧习气类相应圣人梦异于此高宗梦傅説真有傅説在傅岩也
  横渠曰无意我固必然后范围天地之化从心而不逾矩老而安死然后不梦周公从心莫如梦见周公志也不梦欲不逾矩也不愿乎外也顺之至也老而安死也故曰吾衰也久矣
  范曰吾衰者老将至而道不行也 又曰孔子习周公葢常欲天下如周公之盛复梦见犹不可得而况于目覩之乎闵时之不复兴也
  谢曰圣人开物成务诚不厌健不息不以爱身而自佚也故孔子于东周之事梦寐以之及鳯鸟不至河不出图然后无意于经世则其不复梦见周公不亦宜乎然非圣人之私意葢天之无意于斯文也何以知天之无意于斯文观圣人可也岂惟以此知天心圣人亦自考也故于吾道之衰不必言明王不兴特曰吾不复梦见周公
  杨曰方其盛时思欲为周公之事或形于梦寐道不行天下无可为者梦见不可复况欲以其身亲为之乎故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则与盛时异矣
  尹曰夫子有意于当世常欲兴周公之治及其志不能就以至于衰老故叹曰不复梦见周公也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伊川解曰学者当如是游泳于其中 又语録曰志于道凡物皆有理精微要妙无穷当志之耳德者得也在已者可以据依于仁者凡所行必依着于仁兼内外而言之也
  横渠曰志道则进据者不止矣依仁则小者可游而不失和矣 又曰艺者日为之分义也涉而不有过而不存故曰游
  范曰道不可须臾离也故志之德者得于身也故据之仁者无不爱也故依之艺者可以广业也故游之明于此四者则可谓善学者矣
  吕曰志所存据所执依所行游所养
  谢曰志于道志犹言趋向【阙】非道志道譬则戴天举目无不在据德譬履地有方所矣依于仁犹鱼之依水颠沛造次不离也艺无之不害为君子有之不害为小人故时出而习之游如羁游之游
  游曰志于道者念念不忘于道也念念不忘则将有以宅心矣宅心于道者无思也惟精也无为也惟一也惟精则无偏此道之大中惟一则无变此道之大常尧授舜舜授禹至于允执厥中则志于道之效也据于德者止其所而自得也自得于己无待于外则有以胜物而其固万物莫足以倾之独立不惧而其守举世莫得以易之则所据之地可谓之【阙】且久矣孟子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则据于德之效也据于德所以体道也依于仁出入起居视听食息无时而违仁也仁者人也人之成位乎天地之间以其仁而已不然则皇皇然无所依矣犹之父者子之天也而子依之夫者妻之天也而妻依之不得而违也君子依乎中庸亦若是而已为中庸之不可须臾离也依者违之反也顔子三月不违仁则依于仁之效也依于仁所以成德也义宜此者也礼体此者也智知此者也故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是故君子依于仁而足矣非谓倚一偏也孰谓三月不违仁而又不足于义乎道者天也故言志德者地也故言据仁者人也故言依至于游于艺则所以闲邪也葢士志于道苟未至于从心则必有息游之学焉传曰张而不弛文武不能也不有博奕者乎为之犹贤乎已夫博奕固恶矣而其恶止于博奕若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则心之放逸热焦火而寒凝氷何所不至哉是以圣人宁取于博奕也况六艺之正乎故游于礼所以防其躁也游于乐所以遵其和也游于射所以正内志而直外体也御也书也数也亦若是而已是皆操心之术也先王之时自幼子常示无诳六歳学方名十年学幼仪十三舞勺成童舞象以至于洒扫应对进退无非学者庸讵知大人不失赤子之心不縁是而得乎故游于艺所以守仁也本末内外交进而不遗则于宅心而执厥中亦何患于弗克哉
  杨曰志于道则心之所之无非道也据于德则所居而安者无非德也依者对违之称依于仁则无违仁也人之于游则纵而至于放者有矣故君子之游必于艺焉所以闲其内也夫道之不可须臾离也葢如是尹曰志道以致之据德以行之依仁以居之若夫艺则游之而已游者涉而不有过而不存
  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
  范曰夫子诲人不倦苟能以礼见者未尝无诲焉老子曰圣人不积旣以与人已愈有旣以分人已愈多成人所以成已也
  谢曰束修不必用于见师古人相见之礼皆然言及我门者苟以是心至未尝不教之
  杨曰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故不倦也
  尹曰苟以礼来者无不教也
  子曰不愤不啓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明道曰孔子教人不愤不啓不悱不发葢不待愤悱而发则知之不能坚固待愤悱而后发则沛然矣学者深思之思而不得然后为他説便好若初学却须且为他説不然非独他不晓恐止人好问之心 又曰学要自得古人教人惟指其非故曰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言三隅举其近若夫告诸往而知来者则其知己深逺矣 又曰语学者以所见未到之理不惟所得不深彻久将理来低看了
  伊川解曰不愤不啓不悱不发待其诚至而后告也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旣告之必待其自得也愤悱诚意见于辞色也
  范曰夫子之学犹发愤忘食则进也勇悱则其虑也深因而啓发之则其人必自得矣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时雨化之者顔子是也有成德者有达材者有答问者愤悱之类是也有私淑艾者举一隅之类是也
  吕曰愤者不得于心悱者不得于言
  谢曰非不欲啓也要之不愤则不能啓非不欲发也要之不悱则不能发以其心不在焉故也识一隅必无不识三隅之理不以三隅反岂惟不能推类葢虽一隅亦不识矣语之无益复如有复于王之复杨曰善教人者使人继其志欲其自得之故如是尹曰愤悱诚意见于辞色者待其诚至而后告之告之必待其自得乃复告耳以三隅反者通类之谓也
  子食于有防者之侧未尝饱也子于是日哭则不歌伊川解曰食甘美则饫饱有防者在侧岂能甘也范曰此所依于仁也故圣人推其心以教人所以使民相爱也子于是日哭则不歌哀乐不可以无常无常非所以养心也哭与歌不同不惟恤人亦所以自养也
  谢曰于此可以见圣人情性之正也能识圣人之情性然后可以学道未尝饱临防哀也是日哭则不歌哭非谓生者故也圣人哀乐中节未有终日之间其哀不变者若其终日之间其哀不变亦过而不化矣葢其他感物而乐亦有之特不歌耳
  杨曰方匍匐救之而饱食于其侧仁人不忍也哭则不歌哀乐不相袭也
  尹曰临防哀也故食未尝饱异哀乐也故哭则不歌于此见圣人忠厚之心也
  子谓顔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明道曰中庸之言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宻孔子谓顔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者也行藏何累于己
  伊川解曰用舍无所预于己安于所遇者也或曰然则知命矣夫曰安于遇者命不足道也君子知有命故言必曰命然而安之不以命知求无益于得而不求者非能不求者也
  横渠曰用则行舍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顔子龙德而隐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与圣者同能 又曰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葢士而怀居不可以为士必也去无道就有道遇有道而贫且贱君子耻之举天下无道然后穷居独善不见知而不悔中庸所谓惟圣者能之仲尼所以独许顔渊惟我与尔有是夫
  杨曰乐则行之忧则违之孔顔之所同天下文明则孔子而已矣
  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伊川解曰子路自负其勇谓夫子必与已故夫子抑而教之
  范曰仲由好勇故以行三军为问意其必与已也由之勇虽不至于暴虎冯河然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故其害上也又甚于匹夫矣故毎言必抑之凡勇者皆不与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此勇而能怯者也吕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孔顔所同也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孔子所独也临事而惧则备必豫好谋而成则动不妄
  谢曰圣人于行藏之间无意无必其行非贪位其藏非独善始可谓真知物我之分者也至有欲心者不用而求行舍之而不藏是以惟回可与于此子路虽非贪夫位慕夫禄而有利心也然勇也能无固必乎至谓子行三军则谁与其论益卑矣夫子言临事而惧好谋而成特因其失而救之不谋不成不惧必败虽小事尚然况于行三军乎心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在圣人岂有不正乎葢惧特慎而不忽之谓杨曰子路以孔子行藏与顔氏同故问子行三军则谁与意其与己也然勇而无礼非所以行三军也故孔子以是退之
  尹曰用舍无与于己行藏因其所遇命不足道也惟顔子几于圣人故亦能之子路负其勇谓子行三军则谁与意孔子必以与己也故抑之曰搏虎而涉河死而不悔如是之勇吾不与也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伊川解曰富贵人之所欲也苟于义可求虽屈已可也如义不可求宁贫贱以守其志也非乐于贫贱义不可去也
  横渠曰富而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不惮执卑以求富求之有道也然得乃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范曰富人所欲也圣人其欲贫而恶富哉苟以道得之虽执鞭之士可为也而况其上者乎如不以其道则从志而已矣可违道以求富也哉
  吕曰居卑居贫君子有时而愿为惟得之有命故无心于求
  谢曰天下之人徒能言富不可求惟夫子真知其不可求也是以从吾所好
  杨曰君子非恶富贵而不求也以其在天无可为之道也
  尹曰可求者义在我故也非义则在外者也故从吾所好
  子之所慎齐战疾
  伊川解曰三者夫子所重慎人之事为多矣能察知所慎善观圣人矣
  范曰慎齐所以交神也慎战所以正人也慎疾所以保身也于齐也不致其精诚则无以交鬼神于战也不能临事而惧则无以正人以疢疾为小而不慎则危身之道也
  吕曰三者神人己而己事神之至莫先于齐用人之先无慎于战养己之功无过于疾
  谢曰以诚敬维持之谓慎齐所以交鬼神诚则有不诚则无战与疾如临深履薄如何不慎
  杨曰齐所以交鬼神战所以用民命疾所以伤吾生君子之所宜慎者孰大于是是故孔子齐必变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康子馈药未达不敢尝葢其慎之如此
  尹曰齐交乎鬼神战决乎存亡疾系乎死生夫子无所不慎弟子识其大者记之耳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伊川解曰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当食而闻忘味之美也三月乃音字误分为二也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叹其美也作三月则于义为不可【圣人不当固滞如此】又语録曰三月本是音字谓在齐闻韶音音字分
  为三月传冩之误也圣人所过者化不应忘味之久也 又曰圣人不凝滞于物安有闻韶虽美直至三月不知肉味者乎三月字误当作音字此圣人闻韶音之美当食不知肉味乃叹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门人因此记之
  范曰韶尽美又尽善乐之无以加此也故学之三月不知肉味诚之至感之深也夫子不意学乐至如是之美故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史记世家有学之二字】
  谢曰三月不知肉味以意逆志读之方其感时不知肉味也则宜然三月之间无一日之忘则以几于固矣葢志于累月之久尚时有感于心者不忘至于逾时则泊然矣程侍讲以三月为音字
  杨曰书曰萧韶九成鳯凰来仪葢前古所无而后无继者则韶之尽善尽美可谓至矣此夫子所以不图乐之至于斯也故闻之不知肉味伊川谓在齐闻韶音音字分而为三月传写之误也圣人所过者化不应忘味如是之久也
  尹曰子闻韶音当食而忘肉之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叹其美也臣闻师程颐曰三月当作音字传写之误
  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
  伊川解曰夫子为卫君乎问与辄否乎仁人让国而逃諌伐而饿终无怨悔夫子以为贤故知其不与辄也
  谢曰介甫曰涂之人小者知有财利大者知有权势其上乃知有名而已知有财利也夺之则怨知有权势也黜之则怨知有名也毁之则怨伯夷不知有此三者知求仁而已求仁在我其得之无所德其不得之无所怨故孔子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乎夫财利权势声名固民之欲也先王因民之欲而节文之以礼乐欲民之仁也然后世知财利之可以为侈知权势之可以为骄知声名之可以为夸而莫知仁之可以安且乐也自子贡之徒于天下之理晰矣尚疑伯夷之用心则瞢瞢者岂足悲乎大意知察言而观色则当如此非机巧也与赵广汉欲问马先问牛意异辞欲巧亦学者穷理一事也
  杨曰卫太子蒯聩得罪于灵公而奔宋已而之晋赵氏灵公怨其出奔也谓少子郢曰吾将立若为后灵公卒夫人立郢为太子曰此灵公命也郢曰有亡人之子辄在不敢当于是卫人立辄为君昔者公仪仲子之防舍其孙而立其子子游问诸孔子孔子曰否立孙则世子亡而立嫡孙礼也然则郢之让辄之立正也赵简子欲立蒯聩而卫人以兵拒之不得入夫蒯聩得罪于灵公出奔不宜有卫也卫人以辄为君矣则其拒之宜若可然故冉求以为问夫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况其国君乎居卫而问卫君宜夫子之不告也故子贡以夷齐问之夫伯夷叔齐孤竹君二子也伯夷兄也叔齐弟也父欲立叔齐而叔齐以伯夷为兄而让之伯夷以为父命也不受而逃去故国人立其中子而夫子贤之子贡以是知其不为卫君也何以言之葢为臣而不命于其君为子而不授于其父而有其国义之所不与也伯夷为兄叔齐让之犹弗受也况得罪于其父乎则蒯聩不宜有卫明矣夫人以灵公之命而立郢受之可也而以辄在为辞其庶几叔齐之义乎然辄之立以蒯聩尝为世子故也蒯聩未尝为世子则郢何辞焉而辄亦何自而立耶故春秋书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瞆于戚书世子所以罪辄也然则蒯聩之入为辄者宜奈何去位从之可也拒之不可也国人拒之而立郢则其义两得矣説者以为善兄弟之让则恶父子之争可知夫恶父子之争虽庸夫愚妇知之矣而谓求赐之贤必待问而后知耶失其防矣 或问夫子为卫君子贡自以意对可也何必更以夷齐为问曰向尝解此一段亦未尽聩得罪先君而辄乃先君之命此其可疑又与夷齐事颇相类故以问也当是时聩以父争辄便合避位国人择宗室之贤者立之乃善又问伯夷当初若还立时如何曰伯夷不得罪于先君又问子路事孔悝死得是否曰亦是若使孔子为之则如之何曰它当自有处也又问方聩争之时劝辄避位不从则去之如何曰可子路先以劝孔悝不可与其事只是失之太迟若使子贡问卫君孔子必不答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况其君乎瞆辄事史记两处出当以卫世家为正
  尹曰卫君父子争国夷齐兄弟让位孔子贤夷齐则其不为卫君也可知矣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明道曰乐亦在其中须知所乐者何事 又曰百官万务金革百万之众饮水曲肱乐在其中万变皆在人其实无一事
  伊川解曰虽疏食饮水不能改其乐故曰乐亦在其中非乐疏食饮水也不义而富贵视之轻如浮云也范曰夫子所乐非疏食与水也虽贫而未尝不乐夫道其有贫贱哉以义而得之行乎富贵不义而得则若浮云然无有也
  谢曰非乐疏食饮水也葢疏食饮水不足以害其乐然则夫子葢无所乐也无所乐天下之至乐也如此则视义富义贵亦如浮云而况不义乎
  杨曰天爵之贵备万之富皆具于吾身天下孰加焉故虽饭疏食饮水人所不堪者乐亦在其中矣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则视其去来之轻真如浮云耳学者能究其所乐则不义之富贵于我乎何有尹曰君子所乐者非疏食饮水所能夺故云乐在其中矣不义富贵非所欲也故曰如浮云
  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伊川解曰此未赞易时言也更加我数年至五十以学易易道无大过矣古之传易如八索之类皆过也所以易道未明圣人有作则易道明矣云学云大过皆谦辞 又语録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则年未五十也孔子未发明易道之时如八索之类不能无谬乱旣赞易道以黜八索则易之道可以无大过谬言学与大过皆谦辞也 问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不知圣人何因学易始能无过曰先儒谓孔子学易后可以无大过矣此大过失却文意圣人何尝有过如待学易后无大过却是未学易前尝有大过也又圣人如未尝学易何以知其可以无过此葢孔子时学易者支离易道不明仲尼旣修他经唯易未尝发明故谓弟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期之五十然后赞易道而黜八索是也又曰前此学易者甚众其説多过矣圣人使弟子俟其赞易而后学之其过鲜矣 又曰当孔子时传易者支离故言五十则学易言学者谦辞学易以无大过差易之道惟孔子无大过
  范曰夫子之为是言葢未五十也五十而知天命故可以学易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故可以无大过至于小过则圣人不自必其无也然则圣人有过乎曰圣人与人同类奚而无过也尧舜舍己从人舜曰予违汝弼庸非过乎夫惟过而能改不遂其非此所以为圣也是故夫子以不善不能改为忧其未学易不敢自以为无大过也
  谢曰因是知正六艺非夫子初心删诗定书赞易道以黜八索皆其自卫反鲁之后乎然昔之説易其殽乱如八索者葢多待夫子赞而黜之然后其道可以大明可以大无过指易书之害正者言也
  杨曰知性知天然后可以言易知易然后可以无大过葢与天地不同相似则斯为过矣与易为一然后无过孔子之学易宜不待五十言此者欲学者当其可而不躐等也
  尹曰臣闻之师程颐曰古之传易如八索之类皆有过也所以易道未明圣人有作易道明矣曰大过曰加我数年皆谦之辞也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明道曰雅言雅素所言也至于性与天道则子贡亦不可得而闻葢要在黙而识之也 又曰诗书统言执礼人所执别【别一作行】
  伊川解曰世俗之言失正者多矣如吴楚失于轻赵魏失于重旣通于众君子正其甚者不能尽违也惟于诗书执礼则必正其言也 又语録曰雅雅素所常言也
  范曰雅正也惟正可以为常故雅亦常也子所雅言者常言也毎言必以诗书明之不然则执以礼其所常言不出乎此故曰皆雅言也
  谢曰诗书执礼乃圣人之常言也因记夫子谈易之语而以类记之
  杨曰孔子自谓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又曰春秋天子之事故所雅言诗书执礼而已
  尹曰雅者正也惟正可以为常故雅亦素也雅言者所常言也孔子常言必明以诗书或执以礼弟子因其语学易而类记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伊川解曰叶公不知仲尼故问于子路子路以其不知圣人也故不对发愤至于忘食自乐能忘其忧老将至而不知好学之笃耳圣人未尝自居于圣人也惟自谓其好学耳
  范曰发愤忘食者好学也乐以忘忧者好道也不知老之将至者日不足也此夫子终身之所行故欲以语人也
  谢曰发愤忘食非济欲者乐以忘忧非累物者不知老之将至云尔不知年数之不足也要其极亦无我之事
  杨曰叶公不足以知孔子必有非所问而问故子路不对而孔子语之如此必有因其所问而告之者亦以发子路之知也
  尹曰子路不对叶公以形容之难也孔子所以语之葢不自居其圣者而已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韩持国谓明道曰若有人明得了者先生信乎先生曰若有则岂不信葢必有生知者然未之见也凡云为学者皆为此以下论孟子曰尽心知性存心养性便是至言也
  伊川解曰非自谓好学也所以劝人学也敏速也谓汲汲也 又语録曰生知只是他生自知理义者不待学而知纵使孔子是生知亦何害于学如问礼老聃访官名于郯子何害为孔子礼文官名旣欲知旧物又不可望空撰得出须是问他先知者始得 又曰生而知之学而知之才也 或问生而知之要学否曰生而知之固不待学然圣人必须学
  范曰中庸曰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此所谓中庸无贤者之过不肖者之不及也夫子不自以为生知而曰好古敏以求之所以道中庸也夫生而知之者天也学而知之者人也圣人所以帅人者学而已其在天者非所以教也
  吕曰好古敏求及其知之一也孔子诚以致学之功而齐生知之德
  谢曰至于入圣域则不论生知与学知之异言我非生而知之云尔其言则不居圣其意则不让矣杨曰孔子之圣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门人如顔渊犹曰虽欲从之末由也已故夫子自谓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葢不以生知自居而示人以学使知所谓不可阶而升皆可学而至也其循循善诱葢如是
  尹曰孔子以生知之圣毎云好学者非为勉人也葢生而可知者义理耳若夫礼乐名物必待学而后能也
  子不语怪力乱神
  伊川解曰怪异勇力悖乱鬼神之事皆不以语人也范曰君子非正不言其所言者常道也明庶物察人伦而已是四者不可以训也学者之言及此则心术不得其正未有不入于邪説者也
  吕曰怪不中也如素隐行怪之怪【阙】力也乱不治神妙理也语怪则道不中语力则德不立语乱则术不修语神则闻者惑
  谢曰介甫云怪非常也葢圣人语常而不语怪语德而不语力语治而不语乱语人而不语神
  游曰夫子语治而不语乱何也君子乐道人之善恶言人之恶则语治而不语乱者圣人之仁也且语治而已则是非美恶较然明矣何必语乱而后可以为戒
  杨曰怪力乱神败常乱俗故不语也
  尹曰怪异勇力悖乱鬼神之事皆不语恐惑人也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范曰见善从之者以善为师也见不善改之者以不善为师也三人行必有善有不善在彼而我皆得师焉是以君子颠沛造次不离于道也岂独三人哉君之于臣今人之于古人虽之夷狄观于鸟兽入乎患难皆可为师
  谢曰善吾师也不善亦吾师也
  杨曰学者何尝师之有苟可以长为而救失皆吾师也故三人行必有善可择而从不善者可省而改是乃得师也
  侯曰虽圣人未尝无师也从之固吾师也改之亦吾师故也
  尹曰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则善不善者皆我之师进义其有穷乎
  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伊川解曰人莫不知有命也临事而不惧者鲜矣惟圣人为能安命 又语録曰天生德于予便是命圣人极断置以理
  范曰人事备而后可言天性道尽而后可以言至命生德于已者天也假手于人者命也桓魋岂能违天乎
  谢曰天生德于予是夫子与天合德矣与天合德则天且不违况桓魋乎然圣人不敢必其不我能害也使其能为我害亦天也故曰其如予何
  杨曰使孔子不免于桓魋之难是亦天也桓魋其如予何哉
  尹曰天其或者生德于予则宋司马其如我何圣人安命故也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伊川解曰孔子之道一也其教人则异孔子常俯而就之孟子则推而高之孔子不俯而就则人不亲孟子不推高则人不尊圣贤之分也二三子不能窥见圣人故告之以无隐也 又语録曰圣人之道犹天然门弟子亲炙而冀及之然后知其高且逺也使诚若不可及则趋向之心不几于怠乎故圣人之教常俯而就之曰吾无隐乎尔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非独使资质庸下者勉思企及而才气高迈者亦不敢躐易而进也
  范曰夫子之于人无所不用其极惟恐人以已为不可及而不学故告二三子无隐欲其皆如已也吕曰圣人体道无隐与天象昭然莫非至教常以示人而人自不察
  谢曰道在八荒之外近在父子夫妇之间视听食息之际虽圣人何得而隐哉仰观俯察无往而不与二三子共之也二三子特习矣而不察耳故曰吾无隐乎尔若不与二三子共之岂所谓天下之达道乎游曰圣人语黙动静无非教者其所以与二三子者甚易知而易见也惟其听之者自不能见则以为有隐耳其曰是丘也者质诸己以实其言也故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圣人亦天而已矣子贡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是性与天道仲尼固尝言之曷尝有甚高不可测之论大而无当不近人情乎葢亦不离于文章也而学者自不能以心契则或疑其未尝言耳子贡旣闻道矣故知夫子之未尝不言也子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盖能尽人道则于事鬼神之道可以不学而能也能知生之説则于死之説可不问而知也告人之道于是乎尽孰谓夫子有隐于由乎
  杨曰君子之道不出乎百姓日用之间夫何隐之有而由之者自不知也疑若有隐焉故曰吾无行而不与二三者者是丘也
  尹曰圣人作止语黙无非教也恐弟子不能窥识故曰无隐尔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伊川解曰教人以学文修行而存忠信也忠信本也一心之谓诚尽心之谓忠存于中之谓孚见于事之谓信
  范曰学者之序必主于忠信而后为能行行有余力则以学文文行外也忠信内也教者必自外入而文未尝不先焉文所以成始亦所以成终也故举其成则曰文行忠信
  谢曰教止于此四事其实三事耳文也行也忠信也杨曰博之以文约之以礼立之以忠信使知所以进德教者之事孰大于是
  尹曰四者皆可以入德
  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
  伊川解曰才德出众谓之君子善人良善之人也有常虽无善而守其常分者也若实无而为有以虚而为盈处约而为泰则妄人也难谓之有常矣
  横渠曰有常者不贰其心善人者志于仁而无恶范曰君子者圣人之次也有常者善人之次也善人不践迹亦不入于室然则君子之次也世衰乱则无恒者多亡而为有故不学虚而为盈故不受约而为泰故无度此所以不能有恒也
  谢曰圣人大而且化君子得圣人之体而未化所以不见圣人思见君子善人不践迹可以制行有恒者不越循法度而不敢以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耳所以不见善人思见有恒者
  杨曰礼运自禹汤文武成王周公通谓之六君子则君子者圣贤之通称也对圣人之言则君子其次也故圣人不得而见之得见君子斯可矣然君子非仁无成名仁圣皆孔子所不居也有恒心然后可与为善苟无恒心放僻邪侈无不为己故善人不可得而见思见有恒者易曰恒久也以亡为有终亦必亡而已矣何可久也虚也约也亦然故曰难乎有恒矣尹曰犹言不得中行而与之思其次也
  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
  伊川解曰圣人之仁不尽物不惊众也
  范曰夫子之于钓弋亦有仁心焉此所谓造次必于是也若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是以小恶为无伤而无去也故一物而不遗焉
  谢曰袁思正説不纲者恶其取物之多不射宿者不欲阴中物
  杨曰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则钓弋有时而为之然尽物取之出其不意亦圣人不为也记此余固可知也
  尹曰钓而不纲不欲尽物也弋不射宿不欲暴物也推是心以往其大者可知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
  伊川解曰不知而作妄作也圣人固无所不知也在众人虽未能知之若能多闻择善而从多见而记识之亦可以次于知之者也 又语録曰凡人作事皆不知惟圣人无不知者
  横渠曰世有不知而作之者葢凿也妄也夫子所不取也故曰我无是也 又曰见而识其善而未果于行愈于不知者耳
  范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圣人亦若是而已矣故不知而妄作者无有也多闻而择之多见而识之指学者以致知之道也
  吕曰不知而作不免乎狂闻见之学虽曰未达而所行所知未悖于道见者目之所及闻者知所不见从者敏于行识者识之心而将行知者明之而已亦不失于心闻广于见从愈于识识愈于知此其序也谢曰知者心有所觉也非闻见之所及只于闻见能择而从之识之与心知殊异故曰知之次也
  杨曰孔子述而不作况有不知而作之者与故曰我无是也夫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多闻多见未足以与此故为知之次夫不知而后有妄作多闻能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能识之虽未足以为知之至然与夫不知而作者葢亦有间矣
  尹曰事必知其道而后可作葢不知其道而作之者妄也故孔子曰我无是也虽未知其道若能择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次欲知其道者也
  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已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
  伊川解曰互乡之人习于不善难与言善者也今四方之俗有顽恶难治者皆习使之然也互乡之童子来而门人怪之子曰与其进也之志善不与退而不善也拒絶之则太甚矣人洁已而来当与其洁也岂保其往而不善乎圣人待物之也
  范曰圣人嘉善而矜不能互乡之人夫子犹欲与之而不拒也孟子曰虽有恶人斋戒沐浴则可以事上帝上帝犹不絶也而况于圣人乎是以能改而新其德者必与之进虽恶人不絶也而况于童子能以礼见者乎
  谢曰童子委贽而退葢本无与先生长者抗礼之意此门人所以惑也然先生与之进则进不与之进则退庸何伤葢人苟有洁已之心以进亦可与也岂保其异日弗畔哉
  杨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葢始学之事也子张曰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则裕乎此矣况孔子乎互乡难与言童子见在始学者不能不惑也然人洁已以进则与其洁苟以是心至斯受之矣于互乡又何择焉
  尹曰互乡之人习于不善难与言善者也童子见门人惑故夫子曰与其进之志善不与其退而不善也若絶拒之则已甚矣人洁已以来当与其洁也安可保其往也
  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伊川解曰为仁由己欲之则至未有力不足者也范曰仁者性之所有也为仁由已故不逺欲之则至矣行之则是也不求之已而求之外则逺矣
  谢曰我未见力不足者我欲仁仁自至矣
  杨曰为仁由己则我欲仁斯仁至矣
  尹曰为仁由已欲之则至何逺之有
  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
  伊川解曰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夫子以知礼答之而司败以为党在所不答也而复自云有过者巫马期约以复告也 又语録曰彼国人来问君知礼否不成説不知礼也如陈司败数昭公失礼之事而问之则有所不答顾左右而言他及巫马期来告正合不答然孔子答之者以陈司败必候其反命故须至答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 或问注言讳君之恶是否曰是何以归过于己曰非是归过于已此事却是陈司败欲使巫马期以取同姓之事去问是知礼不知礼却要回报言语也圣人只有个不言而已若説道我讳君之恶不可也又不成却以取同姓为礼亦不可只可道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
  范曰天地定位而有君臣纪纲人伦故圣人谨之以为民之防也昭公之行不可揜也在夫子则当讳于陈司败何有焉夫子引为已过所以存君臣也吕曰此与以微罪行同义党君之过小彰君之恶其过大乃所以为义
  谢曰陈司败泛问昭公知礼与不知礼与沈同问燕可伐与不可伐于孟子同也孔子岂敢对以不知礼若复问取同姓为知礼与不知礼则孔子当别有论陈司败不复问直以为党圣人岂复辨以我为无过也
  杨曰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子曰知礼葢居是邦而问其君其对之宜如此也司败揖巫马期而进之谓孔子为党巫马期以告者司败之意也欲得孔子之言以反命故孔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受其过而不辞不尔则无答可也然夫子旣自以为过则昭公之不知礼亦从可知矣
  尹曰人问国君知礼否乎对曰知礼者宜也司败以孔子为党而陈其事在所不答也而云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者以巫马期请复命故也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
  伊川解曰歌必全章也与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同也
  范曰歌之善者犹乐之而况于德之善其有不勉而进之者乎君子成人之美凡皆如此也
  吕曰使反之而后和之亦与人为善之义
  谢曰记圣人与人尽欢非貎亲也
  杨曰反之而后和所以继其声也君子乐取诸人以为善者如此
  尹曰此记孔子乐善与人同也
  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
  伊川解曰常人于文饰则皆欲胜人实行则未之见也 又语録曰人于文采皆不曰吾犹人也皆曰胜于人尔至于躬行君子则吾未见其人也 又曰文皆欲胜人至躬行则未尝得也
  范曰文莫吾犹人也文不能胜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者行未得为君子也文不能胜人行未得为君子此所以尽而不已也中庸曰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责已所以勉人也
  吕曰莫之为言犹曰得不也孔子自谓我之文章得不与人同乎但躬行君子自谓未得耳此非谦辞亦庸言庸行之至圣人有所不能
  谢曰文虽圣人无不与人同故不让能躬行君子斯可以入圣故不居犹言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杨曰学者旣其文而不孚其实故躬行君子未之有得
  尹曰子言文则吾莫能过人也至于躬行君子则未之见也
  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
  伊川解曰夫子谦自谓不敢当仁圣然行之而不厌以诲人而不倦不厌不倦非己有不能也公西华见圣人之道逺而诲人不倦故叹曰正唯弟子不能学尔
  横渠曰君子于仁圣学不厌诲不倦且自谓不能葢所以为能也
  范曰仁圣之次也圣人惟不自圣故能圣不敢当仁故能仁为之不厌所以学于圣也诲人不倦所以志于仁也夫子自言能此而已葢谦也公西华以为二者乃所以为圣仁故弟子不能学也
  谢曰学不厌教不倦则圣且仁矣故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
  杨曰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则仁与圣宜若相逺矣又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则仁与圣皆孔子不敢居也葢仁者通上下言之也苟有功施于仁皆可谓之仁故虽管仲亦曰如其仁语仁之至非大人其能当之若夫圣人则人伦之至无以尚之也然孔子所不敢居者名而已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仁且智夫子旣圣矣有其实而不居其名正唯弟子之不能学也
  尹曰尽仁道即圣也唯圣人为能尽仁道夫子自谦而不敢当然行之而不厌诲人而不倦则知仁备矣故公西华曰弟子所不能者正以此耳
  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祷久矣
  伊川解曰夫子病子路请祷子曰有是理乎子路以古人之诔对夫祷者悔过迁善以祈神之祐也圣人未尝有过无善可迁故曰丘之祷久矣
  范曰子之于父臣之于君有疾而祷礼之常也夫子仕于鲁恐其礼未得也故问曰有诸子路以诔对夫子因教以素行合于神明不欺其诚则是为祷故曰丘之祷久矣
  谢曰此非夫子不祷语子路以祷于鬼神之理也鬼神可以诚意交则祷之理有也不可以诚意交则祷之理无也使其无不祷可也使其有则夫子之诚意亦足矣故曰丘之祷久矣
  杨曰圣人与鬼神合其吉凶则其祷也久矣
  尹曰祷者悔过迁善祈祐于神也圣人未始有过无所不善自求多福而已何事于祷
  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寜固
  伊川解曰奢俭皆失礼也而奢之害大
  范曰奢俭皆非礼之中也与其失之奢不若失之俭俭犹得礼之本不孙则争争则乱之所由生也故圣人戒之
  谢曰俭特不可谓之中道犯禁陵上之过则亡也至于奢则岂特过中而已故曰不孙
  杨曰奢则僭上故不孙不孙乱之道也俭不由礼则固而已矣然犹近本也故与其不孙也寜固
  尹曰奢俭皆失中也而奢之失为大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明道曰君子坦荡荡心广体胖
  伊川解曰君子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于物故多忧戚
  范曰君子居易故常泰小人行险故多惧有诸内必形诸外二者皆其心自取之也夫子言君子小人必相反所以使人辨之也
  谢曰不忧不惧所以坦荡荡怀得失之心所以长戚戚
  杨曰居易俟命故坦荡荡放利而行则旣得之又患失焉故长戚戚也
  尹曰君子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于物故常忧戚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伊川解曰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德容之盛也善哉门人之能观圣人也 又语録曰众人安则不恭恭则不安
  范曰温而厉故不柔威而不猛故不暴恭而安故不劳温也威也恭也三者性之德厉也不猛也安也三者德之修故能中和也
  吕曰言温而厉故孙出而可法色威而不猛故望之俨然即之也温貎恭而安故动容周旋中礼
  谢曰三事皆圣人之仁义礼智充溢于中而睟面盎背而然在他人温则不厉厉则不温威则猛不猛则不威恭则不安安则不恭如伯夷柳下惠之气象犹在两偏若下惠则温胜厉若伯夷则厉胜温其唯圣人之时然后温而厉乎威非作威葢德威也心慢而貎恭则虽恭而不安 又语録曰横渠尝言吾十五年学个恭而安不成明道曰可知是学不成有多少病在谢子曰凡恭谨必勉强不安肆安肆必放纵不恭恭如勿忘安如勿助长正当勿忘勿助长之间须子细体认取
  杨曰以直而温故厉以德而威故不猛由礼而恭故安如是然后为盛德
  尹曰圣人和顺积中英华发外故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非善观圣人者不能形容至此

  论语精义卷四上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精义卷四下
  宋 朱子 撰
  泰伯第八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明道曰泰伯知王季之贤必能开基成王业故为天下而三让之言其公也三让者不立一也逃之二也文身三也
  伊川解曰泰伯之让非为其弟也为天下也其事深逺故民不能识而称之而圣人谓之至德不立一让也逃之二让也文身三让也 又语録曰泰伯三以天下让立季歴则文王道被天下故泰伯以天下之故让之也不必革命使纣贤文王必为三公矣范曰生民以来有欲必有争故为国者贵乎礼让之道达而天下和是以尧舜克让圣人尊之泰伯三让天下而民莫能知之非夫子后世无述焉故称其至德与文王同而让道之美无以加矣
  谢曰王元泽曰三以天下让好名者能之唯民无得而称焉是以为至德周未有天下而曰三以天下让以彼其德当文王与纣之事亦可以朝诸侯有天下矣
  杨曰泰伯亡如荆蛮以让季歴是时周未有天下也然文王之兴本由太王谓泰伯以天下让者葢推本言之也让之于隐微之中故民无得而称焉有让之之实而无其名兹其为至德也与
  侯曰夫子之言至德者二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可谓至德也已矣泰伯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其可谓至德也已矣泰伯所谓至德民实无得而称故也唯圣人能知泰伯之心君之元子贵也逃焉是不肖也文身断髪夷之为也而身亲之三者皆有害于名教也泰伯犯之皆得罪于君子者也何德之可称哉又其让也非济济之相让也无一言及于让又无得而称者也其心则欲以天下之故而让焉谓之至德非圣人孰知之
  尹曰民无得而名之夫子谓至德臣师程某曰泰伯三逊不立一也逃之二也文身三也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伊川解曰恭而无礼则不安故劳慎而无礼则多惧故葸勇而无礼则不顺故乱直而无礼则好讦故绞又曰君子笃于亲则民兴而乐于仁故旧不遗则
  民化而笃厚 又语録曰今学者敬而不见得又不安者只是心生亦是太以敬来做事得重此恭而无礼则劳也恭者私为恭之恭也礼者非体之理是自然底道理也只恭而不为自然底道理故劳而不自在也须是恭而安令容貎必端言语必正者非是道独善其身要人道如何只是天理合如此本无私意只是个循理而已
  横渠曰人道知所先后则恭不劳慎不葸勇不乱直不绞民化而归厚矣
  范曰礼者理也恭慎勇直必中于理则不过矣恭而无礼则已卑故劳慎而无礼则多惧故葸勇而无礼则犯上故乱直而无礼则讦故绞四者皆德也苟无礼以节之则为害治身者岂不以礼为急也 又曰立爱必自亲始人君善于父母则民兴于厚宗族【误】则民兴于仁是以尧亲睦九族舜慎徽五典臯陶曰惇叙九族治道未有不先于此者矣君子不遗故旧岂独私其人哉所以使民德归厚也敬一人而天下无不悦弃一人而天下莫不怨治天下在知其要而巳
  吕曰礼所以节文也恭无节文则罢于接物慎无节文则畏而失我勇无节文则暴而上人直无节文则切而贼恩
  谢曰性有所偏才有所长未免有我则不止于当不止于当则为无礼不就理故也故有劳葸乱绞之弊又曰在已养德亦如是笃于亲则仁心自兴故旧
  不遗则德自厚
  杨曰恭而安则不劳慎而有节则不葸勇于义则不乱直而温则不绞此成德也非有礼以裁之不足以与此故无礼则反是 又曰笃于亲为人之本也本立故民兴仁故旧不遗推亲之道也推亲亲之道以及人则民归厚矣故不偷
  尹曰礼者节文之而已恭而无礼则不安故劳慎而无礼则多惧故葸勇而无礼则不顺故乱直而无礼则好讦故绞 又曰君子笃于亲则民化而仁爱不遗故旧则民化而笃厚上之所好下必有甚焉者也
  曽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啓予足啓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氷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伊川解曰君子曰终小人曰死君子保其身以没为终其事也故曽子以全归为免矣
  范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孝也故曾子将死以手足无毁知免于不孝之罪身体犹不可亏也况亏其行以危辱其亲乎
  吕曰啓手足者非特全其躯而已以明德体亦无所伤推易箦之事可见其然
  谢曰君子无时而不戒慎恐惧
  杨曰祭义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可谓孝矣不亏其体不辱其身可谓全矣啓手足示不亏其体也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氷示能戒慎恐惧不辱其身也夫如是然后可谓能全而归之而人子之责免矣兹其为孝也欤观曾子之啓手足与夫易箦之际非死生无变于已不足与语此夫圣人之德无加于孝若曾子者其庶几乎
  尹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曾子临终而啓手足为是故也其言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及其易箦则曰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非有得于道者能如是乎
  曽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貎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
  明道曰动容貎举一身而言也周旋中礼暴慢斯逺正顔色则不妄斯近信矣出辞气正由中出斯逺鄙倍正身而不外求故曰笾豆之事则有司存
  伊川解曰不问而自言故曰言曰鸟畏死故鸣哀人将死而其言出于诚也故善君子所贵者慎之于身言动之间皆有法则容貎庄敬则可以逺暴慢顔色正则自知其信辞气之出不使至于鄙倍【鄙谓偏僻倍谓违拂义理倍背通用孟子曰师死而遂倍之】笾豆之事则有司存焉政在修已身正则官治若乃事物器用之细则有司存焉或问出辞气莫是于言语上用工夫否曰须是养于中自然言语顺理今人自底事説得甚分明若是生事便説得蹇涩但涵养久便得自然若是慎言语不妄发此却可着力
  吕曰貎也色也言也皆以道正之则心正而身修矣谢曰人之将死无物我心故其言善人之应事不过容貎辞气顔色三事特系所养如何耳动也正也出也君子自收处故暴慢鄙倍不生于心远自远也信以实之谓也与礼乐不斯须去身之意同孟子之养浩然之气盖出于逺暴慢鄙倍之学或问动容貌正顔色出辞气先生尝谓要在上三字如下句是谓人説谓已説曰是谓已也方动容貎暴慢自然逺又问下三句换得转否正色曰自然动容貎暴慢着不得自然逺正顔色自然近信信有诸已之谓也正顔色近之出辞气逊以出之修辞也修辞立其诚也修辞不是咬文嚼字咬文嚼字却是巧言【吴本有问是非礼勿言动否曰是下注云君子所贵乎道者三三者皆以道也凡二十四字】又曰心者何也仁是已仁者何也活者为仁死者为不仁今人身体麻痹不知痛痒谓之不仁桃杏之核可种而生者谓之桃仁杏仁言有生之意推此仁可见矣学佛者知此谓之见性遂以为了故终归妄诞圣门学者见此消息必加功焉故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仁操则存舍则亡故曾子曰动容貎正顔色出辞气出者从此广大心中流出也以私意发言岂出辞之谓乎夫人一日间顔色容貎试自防检何尝正何尝动怠慢而已若夫大而化之合于自然则正动出不足言矣
  杨曰生而善天下之性也其为不善因物有迁耳穷则反本故其将死其言也善反本故也夫动容貎斯逺暴慢若曾子之修容而阍人避之是也戏慢不庄则不足与立故正顔色而后近信然正顔色未必有诸已故近信而已修辞立诚而刚大之气形诸外则鄙倍斯逺矣孟敬子鲁之大夫宜以道事其君有司之事非所宜与也故告之然其言此必有以救其失也
  尹曰养于中则见于外曾子葢以修已为政之本若乃事物器用之细则有司存焉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伊川解曰顔子能无我矣 又语録曰凡人有所计校者皆私意也孟子曰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仁者欲人之善矜人之恶不计校小大彊弱而事之能保天下犯而不校亦乐天顺理者也 又曰犯而不校校则私非乐天也犯有当报者则是循理而已 又曰彼之事是吾当师之彼之事非吾又何校焉是以君子未尝校也 或问顔子勇否曰孰勇于顔子观其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岂不是勇又曾子称之曰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先儒以为顔子是岂不为大勇乎
  横渠曰以能问不能以多问寡私淑艾以教人隐而未见之仁也
  范曰君子虽能而自以为不能虽多而自以为寡有若无故不伐实若虚故能受此顔子之好学也唯圣人能进而不已故曰日新以虚受人故曰日益顔子潜心于圣人其道如此凡人犯而必校者不能乐天也人待我以横逆则君子反求诸已自修而已孟子曰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犯而不校者乐天顺理也谢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不知有余在我不足在人犯而不校不必以得为在己以失为在人惟忘物我者能之
  杨曰无伐善故能若此视天下无一物之非仁也夫谁与之校 又曰孟子三自反不如顔子之不校尹曰先儒以是为顔渊观其事非几于毋我者不能也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伊川解曰节操如是可谓君子矣
  吕曰托六尺之孤谓大臣辅幼主寄百里之命谓为诸侯
  谢曰托六尺之孤不止不食其言使死者复生生者不愧寄百里之命使其无流离饿莩之患必其才有大过人者乃可
  杨曰君子去仁恶乎成名惟仁人为足以尽君子之道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此忠义之士可及也虽未足尽君子之道亦可谓君子矣故曰君子人与君子人也【忠一作志】
  尹曰三者其节操如此故足以为君子
  曽子曰士不可以不毅任重而道逺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逺乎
  明道曰而不毅则难立毅而不则无以居之西铭言之道也 又曰士不可以不毅任重而道逺重担子须是硬脊梁汉方担得
  伊川解曰大刚毅然后能胜重任而逺到 又语録曰寛广也毅奋然也而不毅则无规矩毅而不则隘陋
  谢曰顔子之德近孟子之德近毅任重道逺自任以天下之重也
  杨曰君子之学求仁而已仁之为器重其为道远非则不能扩大之无以胜其重非毅则不能力行之无以致其逺故士不可不毅也以是夫
  尹曰所养刚大则能任重而致逺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伊川解曰诗发于人情止于礼义言近而易知故人之学兴起于诗礼者人之模范守礼所以立其身也安之而和乐德之成也 又语録曰兴于诗者吟咏情性涵畅道德之中而歆动之有吾与防之气象又曰诗兴起人志意 又曰兴于诗立于礼自然有着力处成于乐自然见无所用力处 又曰夫子言兴于诗观其言是兴起人善心汪洋浩大皆是此意如言秉心塞渊騋牝三千须是塞渊然后騋牝三千也又如駉之诗坰牧是贱事其中却言思无邪诗三百一言以蔽之者在此一句坰牧而必要思无邪者葢为非此则不能坰牧也 又曰学者之兴起莫先于诗诗有美刺歌诵之以知善恶治乱废兴礼者所以立也不学礼无以立乐者所以成德也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恶可已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若夫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至于如此则又非手舞足蹈之事也 又曰天下有多少美才只为道不明于天下故不得有所成就且古者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如今人怎生防得古人于诗如今人歌曲一般虽闾巷草野童稚皆习闻其説而晓其义故能兴起于诗后世老师宿儒尚不能晓其义怎生责得学者是不得兴于诗也古礼旣废人伦不明以至治家皆无法度是不得立于礼也古人有歌咏以养其情性声音以养其耳目舞蹈以养其血脉今皆无之是不得成于乐也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难 又曰教人未见意趣必不乐学且教之歌舞如诗三百篇皆古人作之如关雎之类正家之始故用之乡人用之邦国日使人闻之此等诗其言简奥今人未易晓别欲作诗略言教童子洒扫应对事长之节令朝夕歌之似当有力又曰古之学者必先学诗书则诵读其善恶是非劝戒有以起发其意故曰兴人无礼无以为规矩则身无所处故曰立此礼之文也中心斯须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矣不和乐则无所自得故曰成此乐之本也古者玉不去身无故不去琴瑟自成童入学四十而出仕所以教养之者备矣义理以养其心礼以养其血气故才高者圣贤下者亦为吉士由养之至也
  范曰诗所以序人伦故学者必兴于诗礼所以定民志故无礼不立乐所以和人心故非乐不成有序而后可兴有定而后可立有和而后可成治身以此治天下国家亦以此此其先后之次也
  吕曰兴则起好立则不反成则有生讽诵善言所以起好庄敬日强所以不反沛然自得手足舞蹈所以有生
  谢曰诗吟咏情性能感动人之善心使有所兴发礼则动必合义使人知正位可立乐则存养其善心使义精仁熟自和顺于道德
  游曰兴于诗言学诗者可以感发于善心也如观天保之诗则君臣之义修矣观棠棣之诗则兄弟之爱笃矣观伐木之诗则朋友之交亲矣观闗雎鹊巢之风则夫妇之经正矣昔王裒有至性而弟子至于废讲蓼莪则诗之兴发善心于此可见矣如以攷其言之文为兴于诗则所求于诗者外矣非所谓可以兴也然则不学诗无以言何也葢诗之情出于温柔敦厚而其言如之言者心声也不得其心斯不得于言矣仲尼之教伯鱼固将使之兴于诗而得诗人之志也得其心斯得其所以言而出言有章矣岂徒攷其文而已哉诗之为言发乎情也其持心也厚其望人也轻其辞婉其气平所谓人言也深【疑】要归必止乎礼义有君臣之义焉有父子之伦焉和乐而不淫怨诽而不解所谓发言为诗故可以化天下而师后世学者苟得其用心何患其不能言哉 又曰明乎齐之音者有勇明乎商之音者有义亦感发之意 又曰诗之文葢有后世老师宿儒所不能为曾谓始学者而能之乎
  杨曰风以动之故兴有礼则安故立夫乐也者言而乐之是已非行缀兆兴羽籥作钟鼓之谓也乐则安安则久久而至于神天则不可有加矣故成成者终始之辞也
  尹曰三者学之序也诗发乎情性言近而易知可以兴起其志者也礼着乎法度防民之伪而教之中可以立其身者也乐乐之也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可以成其德矣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明道曰民难与虑始故不可使知之先王所以为治者非有隐蔽但民不足与知非可以家至而日见也伊川解曰民可使之由是道不能使之皆知也 又语録曰不可使知之者非民不足与知也不能使之知耳 或问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是圣人不使民知之否曰非也谓不可使知之也葢圣人设教非不欲人家喻戸晓比屋可封也不可故也但能使天下由之耳夫欲使人尽知之此是圣人不能故曰不可使知之若曰圣人不使人知岂圣人之心是后世朝三暮四之术也尝与谢景温説此两句他道朝三暮四之术亦不可无圣人亦有之此大故无义理説圣人近人情处亦有岂有为朝三暮四之术哉范曰君道天地也民譬则物也天无为而万物不知所以生君无为而民亦不知所以治至于羣黎百姓徧为尔德而止矣易曰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又曰神而化之使民宜之皆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事也
  吕曰不可使知非以愚民葢知之不至适以起机心而生惑志
  谢曰礼乐法度莫非妙道所存葢圣人与民共由也民特不知耳乃若学者则于礼乐法度之外自有觉处所谓知也
  游曰夫先王岂以其术智笼天下之民而愚之哉葢道无方也反而观之则无已泛而观之则无物虎豹得之而猛噬蛇虺得之而毒螫厚者见之而为仁薄者见之而为恶观老子之学变而为申韩则民不可使知之理可见矣葢其气质或不良而窃窥其端倪则适足以逞其不肖之心而已此小人之童观所以无咎也
  杨曰道者民所日用故可使由之以其日用而不知故不可使知之世儒以谓民可使由之而已不可使知之务为智术笼天下之愚而役之失其防矣夫商盘周诰至敷心腹肾肠以告之其委曲训谕无所不尽则欲其知之也至矣岂特使由之而已哉为是説者皆以文害辞辞害意之过也孟子之言非止为説诗者而已
  尹曰民可使之由是道不能使之皆知也
  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明道曰人若不仁君子当教养之不尽教养而惟疾之甚必至于乱
  伊川解曰好勇而不安其分与不仁而无所容皆必为乱也
  横渠曰勇者不惧死且不避而反不安贫则其勇将何施耶不足称也仁者爱人彼不仁而疾之深其仁不足称也皆迷谬不思之甚故仲尼率归诸乱云范曰君子义以为上勇不可好也贫者天之所命不可疾也好勇而不安命未有不为非者也天下之恶唯自暴自弃者不可与善也不仁之人仁者必有哀矜之心而收教之教之不改则诛絶之四凶是也无哀矜之心又未尝教而唯疾之是使不仁之人不得自新以至于乱古之人疾恶而激天下之乱皆是也吕曰乱谓志意失其序也好勇本以御冦疾贫则必自为冦疾不仁本以为仁已甚则流于不仁皆失序也
  谢曰好勇则宜小有才至于疾贫则必用其才不仁为可矜至于疾之已甚则絶其劝勉愧耻之心矣故必至于乱
  杨曰好勇疾贫其弊必至于攘夺人而不仁疾之已甚必有不肖之心应之皆乱之道也
  尹曰好勇而不安其分与不仁而无所容者皆致乱之道也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矣伊川解曰居富贵而骄吝无德之甚也虽才美奚为才美谓威仪技艺 又语録曰有周公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已甚言骄吝之不可也若言虽有周公之德则不可下骄吝二字此言虽才如周公有骄吝亦不可也或问横渠言大则不骄化则不吝此语如何曰若以大而化之解此则未是然大则不骄此句却有意思人只为小便骄也化则不吝化煞高不吝未足以言之骄与吝两字正相对骄是气盈吝是气歉 又曰何谓吝曰吝啬也且观啬者于财亦不足于事亦不足凡百皆有歉歉之色也
  范曰古之圣人才美者莫如周公周公亦自谓多才多艺不欺已也骄则不取于人吝则不以与人故有司谨出纳谓之吝吝者自小之道不必财也易曰同人于宗吝易之言吝皆以其未广也吝于财则不足吝于德则有悔骄则自广以狭人吝则自私而不以及人骄与吝损德之大者也故其余皆不足观以周公之才犹如此况其下者乎
  吕曰骄则不欲人共善吝则不欲人共利其志已入于不仁虽才如周公适以长其不善而已
  谢曰不能忘我故骄不能忘物故吝有才而骄且吝者功业盖世容有之然必无公天下之心卒归于小人
  杨曰骄则高而危吝则满而溢虽有周公才美不足观也已若夫有周公之德业则骄吝自亡葢才美之不足恃如此
  尹曰其为人也骄吝虽有才美如周公亦不足观也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
  明道曰为学三年而不至于善是不善学也
  范曰糓者善之实也农播殖而得糓然后为有得焉故福谓之戬谷禄位谓之方谷皆以其实言之三年学必有成功不至于善未之有也人未有学三年者也而曰我无得于善此岂力不足哉亦画而已矣故夫子以是观之不唯求道而已治国亦然未有求治三年而无得于治者也
  谢曰介甫曰学者当知其难而自强不息
  杨曰虽子张之贤犹以干禄为问况其下者乎则三年学不至于谷宜不易得也
  侯曰学所以率性而修道也三年而不知善则诚意不立民斯为下矣故曰不易得也
  尹曰三年学而不至于善岂力不足哉不能自强故也不易得者言难得乎善也知其难而自强不息则其至于善也必矣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伊川解曰君子处身如是知无道而富贵为可耻而不处特立者能之 又语録曰今语小人曰不违道则曰不违道然卒违道语君子曰不违道则曰不违道终不肯违道譬如牲牢之味君子曾尝之説与君子君子须爱説与小人小人非不道好只是无爱心其实只是未知味守死善道人非不知终不肯为者只是知之浅信之未笃
  横渠曰笃信不好学不越为善人信人而已
  范曰笃信古人则为好学修身以俟死期于得正而毙所以善道此士之素业也危邦将亡故不入乱邦无纪纲故不居此士之去就也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此士之出处也邦有道则爵禄加于君子故士耻贫贱邦无道则爵禄加于小人故士耻富贵使士耻富贵则其国岂不殆哉
  谢曰举世毁誉不为劝沮笃信好学者也身可死志不可移守死善道者也爱其身危邦不入洁其身乱邦不居非王者兴则不仕如斯人者其当以大人处之乎学者立志当如此邦有道君子彚征之时故不仕则耻邦无道小人得志之时故仕则耻
  杨曰君子见危授命则仕危邦无可去之义不入可也所谓量而后入者葢如是乱邦未至于危则去之可也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故见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故隐盖邦有道而贫且贱必以其道得之也邦无道而富且贵必不以其道得之也故君子耻之尹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则去之矣或见或隐皆适其时而已唯笃信好学守死善道者能之若夫圣人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速则速可以久则久其出处去就有不待兆见者也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伊川解曰不在其位则不任其事也若君大夫问而告者则有矣
  范曰自天子至于士皆有位在其位则谋其政者职也天子不可以治三公之职三公不可以为卿大夫之事卿大夫不可以侵士之官故坐而论道谓之三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至于抱关撃柝无不各敬其事如此则天下之理得矣
  谢曰止其所也
  杨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尹曰曽子以为君子思不出其位知孔子之意者也
  子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
  明道曰乱治也师挚之始关雎之乐其声洋洋盈耳哉美之也
  伊川解曰师挚之始定公时夫子自卫反鲁时也哀公之世则挚适齐矣 又语録曰洋洋盈耳美也孔子反鲁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其后自太师而下入河蹈海由乐正鲁不用而放弃之也
  横渠曰师挚之始乐失其次徒洋洋盈耳而已焉夫子自卫反鲁一尝治之其后伶人贱工识乐之正及鲁益下衰三桓僭妄自太师已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乱圣人俄顷之助功化如此用我者朞月而可岂虚语哉
  范曰周道衰乐废太师挚始治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美之也治国以礼乐为急若由此正之之举而措之无难矣而不能终也是以记之
  谢曰介甫云乱理也言中间乐废而关雎之什有错谬者师挚始理之故作之而美也
  杨曰中正之音不作久矣其乱自师挚始故称之尹曰师挚鲁太师也其初乐失其正徒能洋洋盈耳而已孔子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伊川解曰狂则必直侗则必愿悾悾则必信自当然也而不然者伪妄之甚也不可得而知之也谓非常理也
  范曰狂者进取则宜直侗者无知则宜愿悾悾者诚慤则宜信此学之质也反是则为无常必有所防溺其心故曰吾不知之矣
  谢曰狂者旣进取复不循理侗者旣未有知复不谨愿悾悾旣无实复不信道圣人亦末如之何也杨曰狂则肆故宜直侗则无异适故宜愿悾悾则无险诐故宜信反是则失常矣非所知也
  尹曰进取者宜直而不直无知者宜愿而不愿诚慤者宜信而不信反其常也故曰吾不知之矣
  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伊川解曰博奕小数不专心致志则不得况学道而悠悠安可得仲尼言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又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不知圣人有甚事廹切了乃如此文意不难理防须是求所以如此何如始得圣人固是生知犹云尔者所以教人也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才説姑待来日便不可也 又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不得放过也
  范曰道不可须臾离也君子造道颠沛不违于仁自天子至于士未有不以学为急也扬雄曰学之为王者事其已久矣尧舜禹汤文武汲汲仲尼皇皇其已久矣古之圣人莫不以学为急也天子不学无以治天下诸侯不学无以治国大夫不学无以治家士不学无以治身凡学者学修身治人之事也
  谢曰如追冦讐如此其急犹恐不及故子路未之能行惟恐有闻
  杨曰学者日孜孜焉常若不及犹恐失之自谓至焉其失逺矣顔渊有若无实若虚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正谓此也
  尹曰学者常怀不及之心犹恐失之虽尧舜禹汤文武仲尼犹皇皇汲汲况其下者乎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
  明道曰圣人之于天下事自不合与只顺他天理茂对时育万物而已
  伊川解曰舜禹得天下而已不与求巍巍乎其德之高也
  范曰有天下而不与焉者无心于天下而天下之人归之也夫有求天下之心则不足以有天下此舜禹所以巍巍不可及也孟子曰天下大悦而将归已视天下之悦而归已犹草芥也唯舜为然禹亦如是而已
  吕曰舜禹以天下为心而无心于得防
  谢曰由匹夫而有天下非舜禹本心不与犹曰乃天下之天下非我之天下
  杨曰圣人藏天下于天下我何与焉非防物于一已者其谁能之兹其为舜禹也与
  尹曰圣人无为而治者也顺乎天理茂对时育万物而已此圣人所以巍巍乎不可及也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明道曰文章成功有形象可见只是极致事业然所以成此事功者即是圣也
  伊川解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崇高其大与天同也荡荡乎其德之广大不可得而名言也其成功可见者则巍巍崇高其文章则焕然至盛
  范曰孔子赞易乾元曰大哉称尧亦曰大哉天运于上无为而物成尧亦如是矣以尧典考之明峻德以亲九族平章百姓协和万邦命羲和咨四岳举舜而授之天下止于如此而已可谓至简也然其高也不穷其大也难名其成功如四时寒暑之始终万物其文章如日月星辰之照临天下此为尧典而言也谢曰尽天之道则大民无能名则神有内圣之德必有外王之业故有成功有文章
  杨曰天之为天莫之为而为之也而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尧之为君也天何为哉则天而已故其惇五典也以天叙庸五礼也以天秩章有德也以天命用五刑也以天讨皆天也莫之为而为之者而有巍巍之成功焕乎之文章亦若是而已矣
  尹曰天道之大无为而成唯尧则之以治天下故民无得而名焉所可名者其功业文章巍然焕然而已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伊川解曰舜有臣五人而武王有乱臣十人以唐虞之际方之周为盛也然又有妇人焉惟九人耳才之难得如此妇人邑姜也 又曰三分天下有其二而尚服事于殷可谓至德也 又语録曰韩退之作羑里操云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道得文王心出来此文王至德处也
  范曰舜之治天下其道至简也任人而已五人者禹稷契臯陶益诸臣之类防龙伯夷之属犹不与焉孟子曰尧舜之仁不徧爱人急亲贤也得人而相之则恭已正南面而已夫天下之治乱系贤人之用舍五人旣举于朝则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此天下所以治也 又曰天下未尝无才才之大者为难十人者同心同德以济天下此为难也武王之时人才之多比之前世唯唐虞为盛夏商有不及也周公作君奭自成汤至于武丁其臣一二人至于文王则有虢叔闳天散宜生泰颠南宫适其后武王以四人成功而太公周公召公毕公康叔犹不在焉亦足以见其臣之多矣不如是不能有天下 又曰孔子曰下之事上也虽有庇民之大德不敢有君民之心仁之厚也有君民之大德有事君之小心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文王之德足以代商天与之人归之不取而事之所以为至德也古之圣人论德而不计功周之盛独称文王者武王之伐商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而已不足以与文王并也孔子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吕曰至德者乐天而已故泰伯之让民无得称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皆为至德
  谢曰称舜与武王之事而叹天下之才难才非世之所谓才也 又曰不蕲得民而民自归之其势可取而不取为商之民与为吾民何以异臣人与为人臣亦何以异故有君民之大德有事君之小心以晋魏之事观之则文王之德之至可见矣
  杨曰古之所谓才者非明允笃诚齐圣广渊不在此列以虞周之盛而才者止此可不为难乎然舜之时所与亮天工者二十有二人而独称五臣者葢舜之初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为之宣力四方者五臣而已孟子之所称者是也书之所命乃在天下旣平之后故其命益曰若予上下草木鸟兽言若则非治之也与烈山泽而焚之禽兽逃匿异矣其二十有二人有不与五臣之列亦其时焉耳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而书又曰武王惟兹四人尚廸有禄者葢四人自虢叔而下能往来兹迪彜教所未能往来者葢作而行事者也故言此四人而已若夫十乱自周召太公毕公荣公皆论道之官与奔走徃来者异矣故不及也 又曰三分天下有其二而已纣有一焉则犹非独夫也虽德力皆足以胜之而犹服事焉得时中之义也兹其为至德也与
  尹曰舜与武王有天下之其得人止如此孔子叹其才难谓才难得也 又曰三分天下周有其二而犹不失臣节以服事商此文王所以为至德
  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黼冕毕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闲然矣明道曰言德纯完无可非闲
  范曰禹之德惟俭与勤有功而不伐此其盛者也菲食恶衣者恶华也至于祭祀黼冕则有所用其美也卑宫室者恶荣也至于沟洫则有所用其力勤而有所用其力俭而有所用其美此所以无间然者与吕曰无间隙可言其失
  谢曰间如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之间犹言我无得而议之也禹有天下非乐享太平之奉已也致孝乎鬼神而菲饮食致美乎黼冕而恶衣服尽力乎沟洫而卑宫室则禹之于天下向与焉
  杨曰薄于自奉而所勤者民之事所致饰者宗庙朝廷之礼故能有天下而不与焉夫何间然之有尹曰禹之贵为天子当有天下其勤俭未尝为己也两称吾无间然深言其无得而间者也

  论语精义卷四下
<经部,四书类,论孟精义__论语精义,卷四下>
<经部,四书类,论孟精义__论语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精义卷五上
  宋 朱子 撰
  子罕第九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伊川解曰计利则害义命之理微仁之道大皆夫子所罕言也 又语録曰子罕言利非使人去利而就害也葢人不当以利为心易曰利者义之和以义而致利斯可矣罕言仁者以其道大故也论语一部言仁岂少哉葢仁者大事门人一一记録尽平生所言如此亦不为多也 或问子罕言利与命与仁所谓利者何曰不独财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如作一事须寻自家稳便处皆利心也圣人以义为利义安处便为利如释氏之学皆本于利故便不是
  横渠先生曰爱人以德论于义者尝多故罕及于利尽性者方能致命未达之人告之无益故不以亟言仁大难名人未易及故言之亦鲜
  范曰利者义之和也其大者如天地之于万物也无所不利故言之也难若小人所谓利则君子所不言也命者穷理尽性然后能至仁之为器重其为道逺三者皆君子所力行而不可以易言学者未足以及此则不以告也
  谢曰必如言利用行师利御冦始可谓之言利如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始可谓之言命如言近仁仁之方始可谓之言仁知此则夫子于三者固罕言矣杨曰知义而后可与言利知性而后可与言命尽心然后可与言仁中人以上乃可以与此故罕言也然对问仁者多矣亦曰罕言者葢子之所言求仁之方而已仁则未尝言也 问孔子罕言仁何也曰孔子告诸弟子只是言仁之方葢接之使从此来以至于仁若仁之本体则未尝言又问罕言利是何等利曰一般若利用出入之利皆是 问论语言仁处何语最为亲切曰皆仁之方也若正所谓仁则固未之尝言也故曰子罕言利与命与仁要道得亲切唯孟子言仁人心也最为亲切 又曰今学者将仁小却故不知求仁孔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孔子尚不敢当且罕言之则仁之道不亦大乎然则所谓合而言之道也何如曰由仁义行非行仁义所谓合也尹曰君子以义为利计利则害义穷理尽性然后至于命尽人道然后至于仁皆难言者也故罕言
  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
  伊川解曰常人之学多以一长而得称成名也达巷党人大夫子之博学而怪其不以一善得名于世葢不知圣人也故夫子闻之而谓门人曰欲使我何所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御执之最下者
  范曰无所不学曰博学无得而名无所成名圣人之道无不通故人无得而见也达巷党人其名不传而知圣人如此此见而知者也孔子不敢居圣故自名为执御人称其大而已处其小事之宜也
  吕曰无所成名圣也不欲自居故愿名一艺
  谢曰无不能故不以名称介甫云谦而不敢执杨曰达巷党人知孔子博学而已不知有所谓一以贯之者故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御艺之末也自谓执御成名亦予非多学之意
  尹曰圣人道全而德备不可偏长目之也达巷党人见孔子之大意其所学者博而疑其无所成名谓不以一善得名于世葢慕圣人而不知者也故孔子曰欲使我何所执而得为名乎然则吾将执御也御艺之下者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
  伊川解曰麻冕用纯俭而无害从众可也拜乎上泰也泰谓简慢事君不可泰也宁违众也君子处世事之无害于义者从俗可也害于义则不可从也范曰众人之所为君子酌焉或从之或违之唯其是而已矣以众为公义而举从之非也以众为流俗而举违之亦非也圣人之道若权衡轻重不可以铢两欺故纯俭虽不及礼而可从拜上则亏君臣之义举世行之亦不可从也
  谢曰介甫云众俭则从众众泰则从礼知礼之本故也
  杨曰礼从宜而已纯俭而宜则不以违礼而异众拜上而泰则不以同众而废礼
  尹曰圣人处世可见于此葢非有意于从违合乎义而已
  子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伊川解曰任意之与私己必行之与固执各殊也又语録曰意者任意必者必行固者固执我者私己又曰无自任私意无必为无固执无有已 又曰
  敬则无己可克学之始则须从絶四去 又曰君子之学在于意必固我旣亡之后而复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则学之至也 又曰意必固我旣亡之后必有事焉此学者所宜尽心也 又曰不以已待物而以物待物是则无我 又曰至公无私大同无我虽渺然一身在天地之间而与天地无以异也夫何碍焉佛氏厌苦根尘则是自利而已矣 又曰毋意者不妄意也毋我者循理不可守己也 又曰无私意无必为无固滞无彼我乃曾子所言也 又曰毋非禁止之词圣人絶此四者何用禁止意与我相近固与必相近须要分别出不同处意与志别志是所存处意是发动处如先意承志自别也意发而当则是理也发而不当是私意也问圣人莫是任理而不任意否曰然
  横渠曰絶四之外心可存处葢必有事焉而圣不可知也 又曰不得已当为而为之虽杀人皆义也有心为之虽善皆意也正已而物正大人也正已而正物犹不免有意之累也有意为善利之也假之也无意为善性之也由之也有意在善且为未尽况有意于未善耶仲尼絶四自始学至成德竭两端之教也又曰意有私也必有待也固不化也我有方也四
  者有一焉与天地不相似 又曰天理一贯则无意必固我之凿 又曰意必固我一物存焉非诚也四者尽去则直养而无害矣 又曰天地合德日月合明然后能无方体无方体然后能无我
  范曰是四者皆生于心固近于必我近于意有意则有我有必则有固然而意与必主于外固我主于内此所以为四也意者己之私动于内而系于事则有必必则守而不移故有固固则不能忘已故有我是三者皆出于意故意为之先此知圣人之精微者也吕曰意则无义必则无命固则无时我则无天 又曰孔子絶四者皆私意也一物存乎其中则与天地不相似亦与孟子异矣
  谢曰孟子谓必有事焉而勿正正即意也必如必信必果固则所过不化我则不能大同于物张先生曰四者有一焉与天地为不相似
  杨曰毋意者毋私意而已若诚意则不可无也毋必则惟义所在无固则与时偕行毋我则道通为一非智足以知圣人详视而黙识之不足以记此
  尹曰圣人之絶四者非止之之辞葢无之也张载曰四者或有一焉则与天地不相似
  子畏于匡曰文王旣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明道曰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乎是有所受命之语若孔子谓天之将防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防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防乃我防未防乃我未防我自做着天里圣贤之言气象自别【谢氏所记云于天之将防斯文下便言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则文之兴防在孔子与天为一矣葢圣人德盛与天为一出此等语自不欲耳孟子地位未到此故曰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听天所命未能合一】又曰文王旣没文不在兹乎此圣人极断置以理又曰文不在兹乎文未尝亡谓道在孔子圣人以为己任也 又曰孔子免匡人之围亦苟脱也
  范曰易困以致命遂志君子遇难则有所不慊道不可诎命可辟故也圣人乐天知命故不忧如使恶人能害己此则天也非人也若天命不害人岂能违之乎
  吕曰畏者有戒心之谓孔子自谓能传文王之文章文章者前后圣之所修道则出乎天而己斯文在己斯文得防在天匡人何与乎 又曰道有兴有废文有得有防道出乎天非圣人不兴无圣人则废而已故孔子以道之废兴付诸命以文之得防任诸己及秦灭学焚书礼坏乐崩数千百年莫之能复殆天之防斯文也然道未尝防苟有作者斯文其复兴乎谢曰孔子师文王故曰文不在兹道之显者谓之文畏于匡其死不死夫子不敢必然命有在我者夫子犹自必也防斯文天也未防斯文亦天也圣人天之所不能违也其言天之将防斯文犹曰我之将防斯文也使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天之未防斯文犹曰我之未防斯文也故曰其如予何
  杨曰斯文之兴防天也文实在兹人如之何哉尹曰文王旣没而文王所以为文者其道固未尝亡也孔子以为已任故曰不在兹乎然则文之防与未防皆未也则匡人其如予何君子之当患难断以理而已
  太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
  横渠曰功业不试则人所见者艺而已
  范曰夫子不自以为圣而自以为多能谦也圣人于天下之事无所不通故周公亦自谓多才多艺然而多能非所以率人也故夫子自谓由于少贱又以不试君子志其大者逺者而遗其小者近者故不必多学者所患不得其本而求之末也若人君之职则当任人而治恭已正南面岂在乎多哉
  谢曰多能不害为君子然为君子不必多能孔子以在下故多能其意恐学者认多能为君子故曰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杨曰多能非圣人之事故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多能乃其余事耳葢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君子所当务者大人之事而已鄙事宜非所能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继以牢曰吾不试故艺葢申説也
  侯曰夫子故尝言游于艺矣孔子之多能艺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艺圣人之余事故夫子闻之恐太宰以谓君子必多能故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又曰吾不试故艺亦圣人之敎人使知其所以多能以不试故艺云尔
  尹曰君子固有多能者矣而其所为君子者在乎明道不在乎多能也故太宰疑之曰子果圣人欤其多能何也故曰太宰知我乎吾之多能鄙事葢以少也贱故也而所以为君子者实不在乎多能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伊川曰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无知之谓也圣人之教人俯就之若此犹恐众人以为高逺而不亲也圣人之道必降而自卑不如此则人不亲贤人之言则引而自高不如此则道不尊观于孔子孟子则可见矣 又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者尽以告人他无知也与吾无隐乎尔同 或问横渠言圣人无知因问乃有知如何曰才説无知便不堪是圣人当人不问时与木石同也 又曰叩就也两端犹曰两头谓终始告鄙夫也孔子常俯就人不就则人不亲孟子尝高其説不高则道不尊 又曰叩其两端者如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举其近者众人所知极其高逺者虽圣人亦如是矣其与人言莫不皆然终始两端皆竭尽也
  横渠曰有不知则有知无不知则无知是以鄙夫有问仲尼叩两端而空空易无思无为受命乃如响又曰圣人一言尽天下之道虽鄙夫有问必叩两端而告之然问者随才分各足未必能两端之尽也又曰洪钟未尝有声由叩乃有声圣人未尝有知由问乃有知 又曰仲尼应问虽叩两端而竭然言必因人为变化所贵乎圣人之辞者以其知变化也范曰圣人于贤愚未尝不竭其诚故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不唯门人如此鄙夫之问亦必俯而就之惟恐人苦其高逺而不亲也圣人与贤人言推而下之匹夫匹妇可与知焉与不肖者言推而上之虽圣人亦无以加焉是之谓两端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仁者爱人知者知人此众人所能知所能行也然而舜举臯陶汤举伊尹是亦爱人知人而已矣孔子之言其下则樊迟可行其高则舜汤亦不过此过此以往无余知矣故曰叩其两端而竭焉
  吕曰空空无知有感必应虽鄙夫有问无不尽焉谢曰不竭上下两端非圣人之言故虽语下形而上者亦无不尽
  杨曰善待问者如撞钟钟非有声也叩之则鸣圣人之无知因问而有知亦若是而已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亦吾无隐乎尔之意然空空如也故告之若夫有挟而问则在所不告矣尹曰圣人之言上下皆尽即其近则众人皆可与知极其至则虽圣人亦无以加焉是之谓两端如答樊迟之问仁知两端竭尽无余知矣若夫语上而遗下语理而遗物岂圣人之言哉虽鄙夫之问亦竭两端以告之也
  子曰鳯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
  伊川曰鳯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者嗜欲将至有开必先也 或曰鳯鸟不至河不出图不知符瑞之事果有之否曰有之国家将兴必有祯祥人有喜事气见面目圣人不贵祥瑞者葢因灾而修德则无损因祥而自恃则有害也
  横渠曰鳯至图出文明之祥伏羲舜文之瑞不至则夫子之文章如其已矣
  范曰天下有道圣人在上则鳯鸟至河图出夫子闵天下生民不得其所伤己不逢太平之时故曰吾已矣言终不得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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